1952年10月22日，星期三
“就在那里。”
父亲的声音打破寂静，传到了十九岁的比利沃·派厄斯耳中。
声音如此突然，以至于比利沃被吓了一跳，如同沉睡中的人被猛然惊醒一样，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似乎一下都消失了。他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向四周看去，但什么也看不到。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这感觉如同失明一样。比利沃不由地有些紧张，他迫切渴望冲破黑暗的束缚，但无济于事。如同一个被困在黑暗深渊中的孤魂一样，除了沉沦和漂浮，他别无选择。
不过，这一切仅仅是走神的比利沃被父亲的声音惊醒时，一瞬间脑海中出现的荒诞臆想而已。
在适应了几秒钟后，他慢慢地回想起了一切——地上的月光以及风吹草木的声音让他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站在后院尽头存放杂物的仓库里。
比利沃动了动有些酸困的脖子，转身向仓库外望了一眼。宽敞的后院在夜幕的笼罩下一片黑暗，花坛里各种植物的轮廓也显得模模糊糊。在后院的另一边，比利沃家三层带阁楼的大房子如古堡一样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只有二层最左面的一个窗户还亮着灯。
“已经午夜0点了吧。”，比利沃猜想道，与此同时，他不禁回想起刚结束不久的十九岁成人礼仪式。
“比利沃。”，父亲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了黑暗的仓库里。
比利沃急忙转过头，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浓浓的黑暗阻隔了他的视线，他知道，父亲此刻就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甚至就在自己面前——但他就是看不到。
“怎么了，父亲？”，他开口问道。
“打开它。”，父亲的回答极其简单，语气中还带有一点点神秘。
比利沃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根本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
“父亲今晚有点奇怪。”，这种感觉从刚才在卧室门外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比利沃心里生根了。从卧室到仓库，父亲一路上一言不发，表情严肃，这和他平日里的一贯风格大相径庭。在路过厨房的时候，他还神神秘秘地在一个抽屉里取了什么东西。在走进仓库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仍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肯定是故意这样做的。”，比利沃暗自猜想。
父子二人深夜来到这间仓库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派厄斯家族的礼物。
比利沃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提起过它，派厄斯家族的礼物，是由家族祖先创造，经由一代又一代家族继承人的传承，迄今为止已经拥有上百年历史的一件珍贵宝物。父亲曾说过，这件宝物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法力无边，能够给拥有它的人带来无上佑助。接受这份礼物，则意味着正式成为派厄斯家族的继承人。与此同时，也相应地承担了将它传递给下一代继承人的责任。按照家族传统，这份礼物的赠予时间，就在新继承人完成十九岁成人礼仪式的当晚。
“也就是现在！”，比利沃不禁有些激动——这份礼物已经令他期待了很多年。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相比于成人礼仪式上繁琐无味的过程，显然这份礼物更加让人兴奋，再加上父亲故意营造的神秘气氛，更是让比利沃对之期待不已。
“父亲，打开什么？”，他问道。
黑暗中，他看不到父亲的脸，也看不到父亲说话时看着的方向，他只能凭借记忆来回想仓库里的摆设——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旧纸箱子靠墙堆放在仓库的两旁，两个破旧的木柜并排立在仓库的最里面。
仅此而已。
父亲究竟是指什么？
在比利沃看来，无论是这些破箱子还是那两个旧木柜显然都难以和珍贵无比的家族宝物联系在一起。如果父亲真的把宝物藏在这里的话，他肯定是疯了。即便不是存在银行，最起码也应该放在保险柜里。但是，从父亲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来看，很显然，那件宝物就在仓库里。
可它在什么地方呢？
“向前走。”，父亲没有直接回答比利沃提出的问题。
比利沃本打算问个明白，但他并没有开口。在犹豫片刻之后，他迈出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顺着箱子中间的狭窄过道向仓库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伸出双手在面前摸索着，避免撞到父亲或者其他东西。
仓库很小，才走了不到五步，他就触碰到一面坚硬光滑的玻璃——是两个木柜的玻璃柜门。
比利沃停了下来，等待父亲的指示。直觉告诉他，父亲所指的那个东西就是面前的两个木柜。不过，他显然难以接受这个结论。这两个旧木柜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放在这里，里面存放的都是一些机械工具。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件珍贵的宝物会和这些垃圾放在一起。不过，有一点还是引起了比利沃的注意——右面那个木柜的柜门一直以来都是上锁的。比利沃曾问过父母这个柜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但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现在看来，那件宝物很可能锁在里面——比利沃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暗自叫好。
“父亲，您是说右面那个柜子吗？可它的钥匙呢？”，比利沃开口问道。
“不是那个，”，父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推开右面的那个柜子，打开它。”
这一刻，比利沃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过道那么窄，为什么刚才走过的时候没有碰到父亲呢？
此刻，比利沃清楚地听到父亲就站在他的身后，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刚才走过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呢？甚至连父亲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奇怪念头而已。很快，比利沃的注意力就转移到父亲刚才说的那句话上。那句话非常奇怪，尤其是父亲提到的那个“它”，更是让比利沃费解——“它”是什么？
这一次，比利沃并没有过多思考。照父亲的指示，他小心地迈出脚步，走到了那个木柜的右面，伸出右手扳住木柜的后壁，同时用左手握住木柜中间的一条横木。
难道宝物就藏在柜子后面吗？是一幅画？还是……
比利沃一边猜想，一边开始用力。柜子里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竟然如此沉重，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柜子挪开一点，和后面的墙壁之间大约有了30度的夹角。
比利沃好奇地朝里面看了一眼，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很好。”，还没等他开口，父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父亲似乎能看清楚我的一举一动。”，比利沃在心里想到。他退后了两步，走回了过道中，不由地抬起手在胳膊上揉了揉。作为一名警察学院的在校生，刚才的考验显然让他有些狼狈。
“这么大的男人搬个柜子都如此费力”，比利沃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他本想开口询问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此刻，他突然有些迷茫了，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清楚地意识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他和父亲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别问，照做，会有提示的”，这也是此刻比利沃混沌思维中仅存的一个亮点。
在说完“很好”之后，比利沃听到父亲开始有所动作，像是在口袋里摸索什么东西。这声音不禁让他想起父亲经过厨房时从抽屉里取出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比利沃非常好奇，于是转过身想看个究竟。同时，他不经意间向仓库外瞟了一眼——夜色更加昏暗了。
仓库里依旧黑暗，比利沃根本看不到父亲。
但就在这时，只听“嘶”的一声，一道火光突然出现在黑暗中。在空中划过一段距离后，凝成一团小小的火焰，在黑暗中静静地燃烧起来。
比利沃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是一支火柴。借着火柴发出的光，他隐约看到了父亲的手——干枯而憔悴。与此同时，父亲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的另一只手继续在口袋里摸索着。然后，他将火柴往旁边移了移，在比利沃的注视下，又一团更加明亮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烧了起来。
比利沃这下看清楚了，父亲取出来的是一支蜡烛。不过，这支蜡烛的样子很特别，类似于一个小型的火把，而且发出的光也比普通蜡烛亮很多。当然，相比起仓库里浓浓的黑暗来说，这点光亮还是显得微不足道——父亲的身影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
“拿着。”，父亲一边将火柴甩灭，一边把蜡烛递给了比利沃。
一股淡淡的燃烧气味在仓库里弥漫开来，刺鼻的气味让比利沃顿时有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他接过蜡烛，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心下猜想这应该就是父亲从抽屉里取出来的那个东西。手掌大小的火把型蜡烛，除了样子特别之外，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很显然，这种蜡烛是专门为今晚准备的。
“典型的神秘风格。”，比利沃不由地更加兴奋。
“去吧。”，父亲说道。
简单，神秘。
迫不及待。
比利沃随即转过身，将蜡烛举在身前。面前的玻璃柜门上出现了他的影像——又高又瘦的男青年，短头发，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袖衬衫。比利沃急忙移开了视线，不知为什么，他感觉玻璃柜门上的那个模糊影像竟然有些诡异，令他难以直视。比利沃将目光移向一旁，一手扶着木柜的边沿，一手举着蜡烛，抬脚跨过一个堆在地上的纸箱子，走到了木柜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深吸了一口气。
借着蜡烛发出的光芒，他终于看清了这个狭窄的“世界”。
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有他猜想的放在木柜后的宝物。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面前的墙壁上，有一块区域——就是和木柜后壁重合的那块区域——始终一片漆黑，和旁边那些在烛光下呈现灰黄色的墙壁有明显的反差。比利沃下意识地将蜡烛向前伸了伸——那块区域依旧一片黑暗，而且和周围墙壁的差异越来越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比利沃一时间有些诧异，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块区域其实是一个暗格。
这个发现让他惊讶不已，他不敢相信，那件宝物居然是藏在木柜后面的神秘暗格里！
眼前的景象让比利沃彻底震惊了。
他不敢相信，这些在小说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他急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如果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他恐怕都要激动地大叫出来了。比利沃不由地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暗格的前面。暗格的大小和木柜完全相同，比他本人还要高出一点。他慢慢地将蜡烛伸到暗格里，烛光和暗格内的黑暗一经接触，立马相互排斥。很明显，黑暗的力量更加强大。在进入暗格后，蜡烛发出的光芒明显弱了许多。
“存在于此的黑暗历经上百年的时光，恐怕早已凝成实体了吧。”，比利沃在暗格前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除了黑暗，便是黑暗——暗格似乎很深。
“父亲，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呀。”，他疑惑地问道。
“进去。”，父亲回答。
“进去？”，他有些不解，“这不是个暗格吗？进去干什么？”
“不，那是一条暗道。”
“什么！”，比利沃忍不住叫出声来，父亲的答案让他极为震惊，“暗道？”，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的确，眼前的暗格深不见底，称之为暗道确实更加贴切，“可是，父亲，它——这条暗道通向什么地方？”，比利沃惊讶地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它通往派厄斯家族的秘密。”，父亲平静地回答道。
“派厄斯家族的秘密？”，比利沃再一次被搞糊涂了，“我们不是为了家族礼物才来这里的吗？怎么又和家族秘密联系上了？”，刚刚经历的一连串震惊让比利沃连最基本的逻辑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孩子，派厄斯家族的礼物，其实就是派厄斯家族的秘密。这个秘密始于我们的家族祖先，历经数代家族继承人的传承，迄今为止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这个秘密涉及到一个神秘的力量，它法力无边，能赐予知晓它的人无上佑助。按照传统，这个秘密将作为礼物，赠予已经完成十九岁成人礼仪式的派厄斯家族新继承人——它是秘密，是宝物，同样也是礼物。”
比利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明显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动——激动，兴奋，期待，同时还有一丝对未知的恐惧。他忍不住向暗道里看了一眼，此刻，他真切地感到自己平日里一向引以为傲的想象力在这条暗道面前几乎一点用都没有。任凭他如何猜想，也始终无法想象这条暗道究竟通向何处。以及，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去吧，孩子。”，父亲的声音再次惊醒了陷入思考的比利沃，“自鸿蒙之初，它一直就在那里。”
“又是一句奇怪的话。”，比利沃在心里想到。
不过，在这个特别的夜晚，任何奇怪都是不足为奇的。那个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家族礼物绝对配得上如此神秘的赠予仪式。比利沃在心里不禁感谢父亲，是他让自己拥有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可以预想，这个夜晚将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的一生。
“而现在，我要完成好自己的角色。”，比利沃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迈出了脚步，穿过暗门，走进了暗道里。
顿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包围了他。
比利沃也不清楚这股压力究竟来自何处——是太过狭窄的暗道？还是存在于此长上百年之久的黑暗？或者是神秘的家族礼物？——他没有一点头绪，此刻，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走下去。
鞋底与地面的摩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踩着的已经不是平整光滑的水泥地面，而是坑坑洼洼布满土砾的土地。越往里走，蜡烛的火焰就越小——比利沃不知道这是因为空气越来越少，还是黑暗越来越浓。暗道如此狭窄，两旁的墙壁不断地和穿在身上的长袖衬衫发生摩擦。同时，烛光也越来越弱。比利沃甚至连握着蜡烛的手都看不见了。但是，在好奇和期待的驱使下，他仍旧稳步向前。
又走了大约几分钟后，他才感到有些不对劲，停了下来。
“暗道究竟通向什么地方？”，他不禁疑惑。
几秒钟前，他还坚定地认为这条通道是通向派厄斯家族秘密的所在地——因为这是父亲的原话。
但现在，眼下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对劲——这条暗道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比利沃试着用科学的逻辑思维分析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一切——十九岁成人礼仪式结束，父亲敲开了自己卧室的门；门外的走廊上灯光昏暗，他根本无法看清父亲的面孔；然后，他跟着父亲下了楼；穿过厨房和客厅的时候，母亲和两个佣人正在收拾房间，她们三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和父亲的经过——就像看不见一样；在厨房里，父亲停了下来，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样式奇特的蜡烛，接着，两个人走出厨房，穿过后院，进入黑暗的仓库；接下来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而后，在父亲的指点下，他推开了仓库尽头的一个木柜，一条神秘的暗道随之出现在面前；然后，他走进了暗道，到现在为止，已经走了10多分钟，大约1英里的距离……
想到这里，一丝寒意不禁笼罩了比利沃。
刚才的分析让他意识到一些可怕的事情——仓库尽头的墙壁只有不到两尺厚，而在仓库的后面，是住宅小区里的一条柏油马路，在路的另一边，是邻居家的房子……
“这条暗道怎么可能存在！”，比利沃顿时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分析的结论让他一下子变得十分恐慌——恐惧在心里迅速生根，在黑暗的滋润下，越来越茂盛。
“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比利沃突然有一种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
虽然今晚的一切都是在父亲的指示下完成的，但此刻回想起父亲的奇怪言行——比利沃原本以为这是父亲为了营造神秘气氛而故意做出的——但现在看来，其实并非那样。
肯定还有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比利沃对那个秘密的憧憬一下被击碎了，他下定决心，要马上离开这里。
但就在这时，一阵突然吹来的风将他手里的蜡烛一下子吹灭了，比利沃明显感到自己的长袖衬衫忽然摆动了一下。周围的黑暗如同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将他死死地包围起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本就有些恐慌的比利沃更加慌张了，他的身体不由地一抖，将手里的蜡烛一下子甩了出去。
比利沃死死地屏住呼吸，惊恐地向四周看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明显感到危险就在身边。
“我必须马上离开！”他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边转身，“从这里回去的路只有一条，只要跑得快，用不了一分钟我就能回到仓库里！我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不论什么东西放在这里，不管是什么狗屁礼物，还是什么狗屁秘密！我都不会再来了！”。
比利沃猜想待会儿他也许会和父亲大吵一架——不，等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现在看来，今晚发生的一切不仅奇怪，而且非常危险。
“不管了，先回去再说！”比利沃迅速转过身，“只要顺着原路跑回去就可以！”
但就在这时，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转身的一刻，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居然没有碰到两旁的墙壁，这让他倍感诧异。接着，他小心地伸开双臂——墙壁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比利沃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我被困在这里了！”，他绝望地想到。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两旁的墙壁没有了，那不是意味着我已经走出那条暗道了吗？难道我已经来到了派厄斯家族秘密的所在地？”，他在心里想到。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刚刚还异常坚定的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马上淡了下去，内心的恐慌也渐渐消失。
比利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次伸手向两边探去，同时在原地来回走动了两下。的确，墙壁已经消失了，“很明显，我已经走出了那条暗道。”
“就在那里。”，他突然回想起父亲最开始说过的那句话。
就在这里！
对秘密的好奇和期待又一次迸发出来，甚至比刚才还要强烈，“就在这里！我已经来了！”，比利沃兴奋地想到。
不过，即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但在这样一个没有光亮的地方，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个秘密呢？
这个问题让他不由地联想到父亲。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对比利沃来说，所有的一切原本都那么奇怪和陌生，但正因为有父亲的指点和提示，他才能顺利地进行到现在。比利沃坚信，父亲的提示马上便会到来，“别问，照做，会有提示的”。
比利沃呆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父亲的提示，周围的场景让他不禁想起刚刚在仓库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虽然两旁没有堆积如山的破纸箱，不远处也没有旧木柜。但比利沃猜想，父亲此刻也许就和刚才一样正站在自己面前。而且，他可以看到我的一举一动。
比利沃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因为恐惧而逃跑——要是那样的话，肯定会让父亲失望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原本紧张的心态也渐渐放松下来。奇怪的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四周一片死寂，一片漆黑，比利沃甚至感到这里的空气也一尘不变，而且还有些寒冷。秋日的深夜，只穿一件薄薄的长袖衬衫的确有些少，虽然比利沃不知道在这个黑暗世界里是否还有四季之分。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比利沃不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而就在这时，一阵轻微但清晰的脚步声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比利沃清楚地听到，脚步声离自己很近，只有几步远。
他顿时欣喜不已——是父亲！
他心下猜想，刚刚那段时间里，父亲可能是去取礼物了，当自己回过头的时候，那个礼物肯定就在父亲的手里。虽然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他无法看到那个礼物，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就在那里。与此同时，比利沃在心里暗下决定，待会收到礼物后，一定要让父亲详细地解答一下自己心中的疑问。
那条神秘暗道究竟存在与否？还有，家族祖先是如何知晓这个秘密的？
脚步声在比利沃身后停了下来，还没等他来得及转身，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父亲！”，比利沃一边转身，一边激动地喊了出来。
但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明显地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竟是如此冰冷。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衣，势不可挡地侵入他的身体和灵魂深处。
待比利沃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停下自己的行动，他的身体已经转了过来。黑暗原本可以阻挡他的视线，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能够透过黑暗，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的那个东西！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眼前的那个东西。
恐惧，唯有恐惧。
一张带着诡异面具的脸！
“阿！”，伴随着一声尖叫，比利沃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梦。
一个噩梦。
他止不住地颤抖，目光里闪烁着恐惧，同时不停地大口喘气。
房间里十分昏暗，淡淡的月光透过右手边的木格观景窗照了进来，仅仅照亮了窗户周围的一小块区域。
比利沃惊恐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刚才梦里的一幕似乎还在眼前晃悠，挥之不去。他急忙将目光从黑暗处移开，投向了窗外。皎洁的明月高挂当空，明亮的月光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渐渐地，他的呼吸恢复正常，身体也止住了颤抖。
“还好是一个梦……”，他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接着，用手在脸上狠狠地搓了几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33岁的男人居然会被一个梦吓成这样，比利沃心想，如果妻子看见的话肯定会嘲笑自己的。他一边想，一边向旁边看了看，生怕自己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惊醒睡在旁边的妻子。不过，在看到身旁空空的床铺后，他才反应过来——今晚妻子并不在家。
比利沃不禁为自己的滑稽笑了出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夜光电子闹钟。
时间显示现在才刚过午夜1点钟。
“接着睡吧。”，比利沃心想。
虽然刚刚的睡眠被噩梦打断，但他的困意却远远没有消散。相反，此刻更加疲惫了。
比利沃不禁埋怨最近繁忙的工作居然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到了如此差劲的地步——好在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用身上的棉被擦了擦被汗水浸湿的身体，重新躺了下来，目光随即落到了头顶的天花板上。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的轮廓隐约出现在上面，刚才梦里的那一幕还在纠缠着疲惫不堪的比利沃。
他翻了个身，取过旁边的枕头压在自己的脑袋上。
“哎……”，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希望别再来了。”
在闭上眼睛前，比利沃在心里不由地祈祷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