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沉的黑暗中,最先感受到的是疼痛,一阵阵的头痛,伴着眩晕,让她极不好受,但辰后心中却是极高兴的,身体上的痛苦,提醒她——自己还活着!
辰后睁开眼睛,极快的扫视了一下,四周无人,陈设华丽,却透着一股暮气,便得出结论:“一个正从富贵中落魄的家族。”她很肯定自己没到过这种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辰后疑惑了,她很清楚自己已饮下剧毒的蜜酒,也记得大殿中横梁压下的情景。难道····上天垂怜,自己变成男人啦?辰后微微动了动手脚,立即犹如雷击,半响动弹不得。
咽中干涩,辰后轻轻咳了一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忙掀帘入内,喜道:“主子,你醒啦!”辰后又咳一声,皱眉道:“茶。”丫鬟忙捧来温温的清茶,辰后先漱了口,换盏儿吃了半碗。
小丫鬟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双眼却好奇的骨碌转着,辰后半倚着床,有一搭没一搭,漫不经心的和她说话。在她细细的巧妙套问下,终于发觉了不对,这儿是侯府,自己乃一府之主!初知此事,饶是以辰后的城府,亦是愕然半响,哈哈狂笑。屋角丫鬟青桂见主人突然狂喜失态,惊讶的望着,悄悄得吐了吐舌头。
辰后现在的身份是乌陵郡开国侯府的小侯爷风萧萧,祖上也曾风光一时,凭军功特封为开国侯,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风萧萧,更是文武不就,诸事不理,一味斗鸡走马,狂赌滥嫖,偌大家业大半花费了。现府中父母俱亡,只有一幼妹,娶得一妻三妾。
正妻贺青兰,自小定下,才貌双全,性子温婉静懿,风萧萧也宠过一段日子,但她见风萧萧这般放诞,每日苦劝,风萧萧老大不耐烦,不久就丢开手去,又在风尘之地抬了二个妓子进府,寻欢作乐,让那贺青兰满心凄苦,忍泪吞声,幸得风萧萧之妹风念屏尽力相帮。
那风念屏既丽且慧,见哥哥荒唐,便不以闺阁为限,帮着管理内院家事。那二妓,一名水漪涟,一名牙凤玉,皆容貌美艳,体态风流,既解风情,又擅逢迎,故深得风萧萧欢心,纳为侍妾。
另一媵妾林伊乃小家之女,纤秀婀娜,一日风萧萧入店饮酒,见林伊立在柜台后,娇憨动人,一时看住了。那林伊发觉,羞得满面通红,便啐了一口,转入后院了。她若无此动作,风萧萧不定一时半会就忘了,如此一来,风萧萧性子发了,遣人说合,要纳为媵妾。
林父贪其财物,畏其权势,应了此事,将林伊送入侯府。当晚,风萧萧令林伊解衣,把着红烛高照,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回,方笑道:“当日不是不让我看么,现在如何?”掷烛于地,大笑而去。林伊小小年纪,突遇此事,如雷击电擎,手足无措,每日以泪洗面,只怨命苦。
那风萧萧昨日大醉一场,不省人事,不知怎的,就换成了自己来啦。辰后慢慢梳理一遍,暗道如今我便是乌陵郡开国侯府之主,小侯爷风萧萧了。
这时湘帘一掀,两个清俊的少女捧着食盒进来了,见屋里只有二人相对,脸色便有些不自然。行礼后将饭摆好,一边是燕窝粥一碗,酸笋鲜鱼烩一份,一边是四色点心:杏仁茶、银丝饼、桃酥、枣泥山药糕。
风萧萧道:“下去罢,这儿有青桂在就是了。”两人脸色一变,涩声道:“是。”青桂凑过来,奇道:“先前可不都是离玉、素心两位姊姊伺候你用饭的么?”风萧萧捏捏她的小脸,笑道:“你不会?”青桂撅撅小嘴道:“当然会啦,我的规矩可是学得最好的。”
风萧萧尝了几口酸笋鲜鱼烩解酒,又喝了半碗燕窝粥,拣了几块点心便不吃了。青桂收拾了便要端出去,风萧萧笑道:“急甚么,自己还饿着呢,先吃饱了再送回罢。”青桂便在一侧一顿吃了,又留下鲜鱼烩和一半点心,道:“这个给两位姊姊吃。”
风萧萧趁机问了下府里有头脸的侍人的情况,如风萧萧房里的离玉、素心,风念屏房里的和音、和韵,贺青兰身边的盈袖、颖裳·····青桂自幼父母没了,跟着奶奶长大,她奶奶是府中的老人了,也有些体面,青桂分到风萧萧房里,才来了一月,怪道一股极新鲜的劲头。
风萧萧暗地筹划不提,青桂将食盒端出,却见离玉和素心正在外间,一个扶着牙桌,一个抚着花瓶,正望着湘帘发怔,青桂笑道:“两位姊姊,有点心吃哦。”离玉冷笑一声,正要说话,素心款款起立,道:“正想吃点这个,端到我房里去罢。”
三人行至院角素心所住的西厢偏房,青桂打开食盒,端出点心,素心一见便道:“你吃过啦?”青桂道:“是啊,主子叫我先吃的。”离玉再忍不住,往青桂身上狠狠掐了几把,怒道:“好啊,攀上高枝啦,这一会子不见,就轻狂起来。先前正经叫你端饭去,只推不去,等得上上下下人都走了,自己却到主子面前妆模作样的,哄得主子另眼相看!”
青桂才十二三岁,哪听过这话,边躲边哭道:“当时只说主子怕醒得迟,留我在外间看炉子的,那些个做活的小丫头又贪睡,都在耳房躺着呢;后来听到动静,才知道主子醒了的,我只给主子倒了杯茶罢了,实没甚么的。”离玉冷笑道:“你手上有蜜不成,主子专爱喝你的茶?我看啊,以后端茶递水的我们都别动,单让你一人做好啦!”
青桂闻言,更哭得说不出话来,离玉还要骂,素心已断喝道:“够啦!闹成这样,你们是怕这府里的人不知道呢!离玉你是姊姊,在这房里三年啦,这点小事就不要太计较啦;青桂,你才进府,规矩学过了,也要放在心上,日后须得言语谨慎,处事小心,在这房里,凡事越不过我们去。”素心年资最长,离玉、青桂都垂首听了,恭声应是。
素心留下离玉吃点心,青桂出了门,满心委屈,却无处诉,只得躲回房里,偷偷的掩被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