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风萧萧,他稍歇片刻,信步走出屋子,迎面一株极大的木樨树,枝浓叶密,满树繁花,似坠非坠,更有浓荫遍地,清香袭人。另一侧是几竿修竹,一片兰草,一道石砌的晓渠,清澈的溪水卷着翻滚的花叶,弯弯曲曲的流过庭院。正厢三间大房净室,两侧各有三间偏房,又有配套的耳房、小厨。
风萧萧略一沉吟,转入左侧厢房,窗明几净,书墨盈目,却是一间书房,架上琳琅满目,桌中四宝俱全,小几还有堆得整整齐齐的朝廷传抄的邸报!风萧萧大喜,忙拿下来,细细的看了一回。
看过了,心里默想,这时一杯香茶递了上来,风萧萧一看,原是素心,呷了一口,满口生津,赞一声:“倒也甘醇。”素心抿嘴笑道:“这是今年新上的雪芽,滋味甚厚。”又道:“主子也稍歇歇,省得看久了眼睛疼。”风萧萧一笑,丢开手中邸报,回屋子里歪着,正对着那一树木樨。
这时,有人远远笑道:“侯爷今日在麽,我算是来着啦。”说着,离玉打起湘帘,二人翩然入内。当前的一人,柔媚入骨,一身缃色衣裳,一根素色衣带,纤腰一束,走动时摇曳生姿;略后的一个,一色的绛红长衫,本是俗气的颜色,却衬得她眉目疏朗,人美如玉,美艳中又透出三分英气,风萧萧见了双目一亮。
素心早上前行礼道:“涟小主,玉小主。”水漪涟和牙凤玉紧挨着风萧萧落座,牙凤玉奉上香茶,水漪涟捧起鲜果,两人伶牙俐齿,又说又笑的,偎颈贴腮,并肩叠股,十分亲热。风萧萧大感刺激,光明正大的搂着女子作乐,这可是以前想也没想过的,心中大乐。
闹了一会,离玉进来问是否摆饭,风萧萧懒洋洋的说了一声:“摆。”不多时,就上齐了一桌菜:一碗醉鸡,一尾清蒸鲥鱼,一盘虾圆火腿杂烩,一只五香乳鸽,一碗茯苓豆腐汤,一碟炸得极好的鹌鹑,还有时鲜的菜蔬、山菇、野菌等。素心、离玉在一边端饭、布菜。
饭罢,风萧萧问道:“青桂呢?怎么不在。”素心道:“有半天没见了,不知野到哪去啦?”离玉道:“不会是觉得在哪受了委屈,回去诉苦了吧。”水漪涟冷笑道:“这可真有规矩!把主子撇到一边,顾着自己委屈啦。”牙凤玉见风萧萧有些不喜,倚在她身边笑道:“侯爷房里的人,身份自然也不同!原比别人娇贵些,但要说撇下主子这可是断然没有的。”风萧萧瞧了他一眼,又笑了起来。
辰后有个习惯,午后要小休一会。故而风萧萧推说头痛,回房歇下了,晚上又在书房呆了阵子。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因此合府人人纳罕,奇道侯爷这回怎么发奋了。
连风念屏也得知啦,特意过来瞧瞧,却正好碰上风萧萧搂着涟、玉二人调笑,大是失望,涟、玉二人见风念屏来到,忙正容坐好,不敢再闹。风萧萧一看风念屏,温柔美貌自不消说,难得的是,温柔中暗藏锐气,英秀中又隐含坚毅。
风念屏先令众人退下,叹道:“哥哥,先前听说你半步不出院门,还以为你终于用功了呢,谁知,谁知······”风萧萧以手支颐,懒洋洋笑道:“可不是有你料理嘛,府里又没事,何不图个清净快活?”
风念屏脸一红,冷笑道:“哥哥你才是家中顶梁柱,我不过暂时管着罢了,再说今时可不比往日啦,府里开支没变,各处收上来的却越来越少,历年损耗下来,账上已渐渐支撑不住啦,虽然外头看来还是一样体面,但家里能俭省的我都尽量省了,再下去连哥哥你的份例也要裁了。”
风萧萧惊道:“竟闹到如此地步!外头的管事也太不会做事啦。”风念屏道:“我虽不懂这些,但瞧着这天气和顺,市井也太平,何致一年不如一年?其中必有蹊跷。哥哥如肯劳动一阵,到各处产业走走,指不定上账会多一些。”
风萧萧一口答应:“好罢,我去看看。”见风念屏怔住,又狡黠笑道:“只是家中那些产业,我都不大记得啦。”风念屏忍不住白她一眼,道:“我自会叫人将账目送来。”
外边,随行来的孙嬷嬷找到青桂,见她没精打采的伏在桌上,不禁又气又恼,上前没头没脑的拍了几下,恨道:“死丫头哟!真不让我省心呀。”青桂回头,委屈哭道:“奶奶,我又做什么啦?一见面就打我。”孙嬷嬷叹了口气,道:“青桂,你前些天是不是闹别扭,侯爷摆饭都没上去伺候。”青桂道:“奶奶,我不过是给主子倒杯茶罢了,二个姊姊就训了我一顿,防我跟防贼似的,做什么也不叫上我,我就在外间做活好了,也让她们放心。”
“糊涂!”孙嬷嬷狠狠敲了敲青桂的头:“采菱来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是来做什么的?你分到这房里,本来就是服侍主子的啊!正经分内的事却不做,跑去作别的,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你的?说你心里没有主子!要是侯爷性情暴一点,当时就得把你撵出去!我们家里这一老一小的,也没个男人依靠,要是你再被撵走了,那可怎生是好啊!”
孙嬷嬷顿了顿,又道:“我以前照顾过小姐,也算有点情分,我拼了这张老脸,才求得你分到这房的,在这房里,素心是一等丫鬟,将来做侍妾是定了的,你和离玉都是二等,凭什么她压在你头上;难得侯爷一见你就喜欢,你可得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方才我偷偷塞了两只鎏银青玉镯给素心,她答应让你在主子面前露露脸的。”
青桂开始吓得不轻,听到后来又红了脸,道:“我·····我才不做小呢,将来要受委屈的,我宁愿聘到外头,作正头夫妻去。”孙嬷嬷听了,嗤之以鼻,道:“哼哼·····也就是你们这种小娃子,才会这么想。”
青桂不服气道:“难道不是?”孙嬷嬷道:“几年前的檀玉,咳,你们小的大约不知道,她先前也是侯爷房里的,当时老太太定下要给侯爷的,就是做个媵妾也有指望,可他自恃长得标志,心气高得很,一心要作正妻,后来求了主子放出去,倒还真有人被他迷住,八抬大轿抬进家,嘿嘿,结果怎么样?自己拼死拼活干了几年,花光了陪嫁,不到一年,夫主又纳了几个侍妾,吃穿用度是不用想啦,还得干活受气。”
“几个侍妾甜言美语,哄得相公不辨东西,那檀玉只生了一个女儿,妾倒得了两个儿子,家里更没她站的地了,后来女儿病了,家主被侍妾挑唆,只不耐烦,也没怎么请大夫,女儿没了,那檀玉也可怜,到妾那闹一场,结果被相公休了,赶了出去,死在街头啦。”又叹道:“唉,他怎么忒地看不开,男人啊,只要养得起,哪个不是吃一看二眼观三,就连对面小街上的又矮又胖又穷的王麻子都有个侍妾呢,倒不如找个富贵人家的实在。”
青桂听得怔怔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