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沉声道：‘茹妹，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刁蛮胡闹出口伤人，算是甚么？’我见王爷脸上阴沉，知道王爷动了怒，不由得隐隐替那小姑娘担起心来。”
“那少女被王爷这一斥责，却忽然一跺脚，双目流泪道：‘你就知道骂我。你也不问问云芯儿都做了甚么事情！我骂她不要脸还算轻的啦！’”
李二学着姜雪茹当时的语气，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笑意，苍老的面容上居然满是柔情。他怔怔地出了会神，似乎在回想当时那明媚少女嗔怒伤心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接着又道：“王爷脸上怒气更甚，我提着心想：‘这小姑娘不知道王爷脾气，一味刁蛮，将王爷惹急了，可如何收场。’”
“这时院内却传出一个极清润极温婉的声音：‘茹姐姐，我对你不住，你来找我算帐，本是该当的。你进来好么，我给你解释。’”
李二叹了口气，道：“自她入府以来，我这是第一次听到侧王妃的声音。我从未听过这世上竟有这般温柔的女子声音，难怪王爷对她用情至深。”
泠娘此时完全投入到了故事情节里去了，见父亲又停下来，忙问道：“后来呢？”
李二道：“那少女仍是怒气冲冲地道：‘你还有甚么好狡辩的么？你是不是对我说过，你待青哥只是当哥哥般敬爱着，你心中早已经有了别人。你叫我喜欢青哥就要叫他知道，还说一定帮我让青哥明了我这一番情意。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他，你却骗得我真心信托于你，自己却耍诡计，嫁给了青哥，这不叫不要脸叫甚么？’”
“侧王妃柔声说道：‘茹姐姐，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总之，是我对你不住。你进来罢，我好好同你解释。青哥，你也进来。是我自做孽，你无需自责，但有些话，我既然答应了茹姐姐，总要做到才是。’”
“王爷此时脸色已经铁青吓人，显然是怒气到了极处。我有点担心那少女，但没有王爷的命令，我们不敢妄动，只能守在院外。况且他们后面要谈的内容，显然是几人之间隐秘的情怨纠葛，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听的。”
“二人进了院子后约摸过了两个多时辰，院内忽然传出少女又尖又厉的哭叫声，她叫道：‘云芯儿，我决不会原谅你，今生今世，我永不会原谅你。你给我去死罢！’那声音绝望、伤心、愤怒、无助，百感交集，远远地自院内传出来，一字一字地落入我耳中，我便是到现在，也忘不了。”
李二毫不掩饰脸上的同情悲悯，顿了半晌。泠娘正欲追问，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她这话刚刚说完，紧接着就响起了王爷的怒吼：‘姜雪茹，你干了甚么？’院内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们在外面已经听不大分明，只知道对话急切激烈，显然是发生了甚么大事。”
“没过多久，姜姑娘自院内纵上屋顶，她武功不高，轻功却是极好，几个起落，身形便消失在夜色里。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是追还是不追，王爷在院内大声急令：‘快，传御医！’”
“后来我们才知道，姜姑娘给侧王妃下了致命的毒药，她竟然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君莫愁的同门师妹。那天晚上，不仅御医来了，连皇上也来了。但御医只会治病，不能解毒。不知为何，皇上那晚盛怒，比王爷还显得焦虑急燥。我第一次见他在人前冲王爷发火，他阴测测地对王爷道：‘李青，芯儿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去给我把姜雪茹的脑袋割了。’”
泠娘惊道：“呀，那圣女竟这般被毒死了么？那皇帝怎么这般狠毒？”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怪姜雪茹下毒伤人，反怪皇帝严命狠毒。
李二摇头道：“侧王妃若是这般被毒死了，姜姑娘怕是也活不成了。多亏君莫愁及时赶了来，他知道姜姑娘是来惹祸的。见拦不住，便想连夜赶来王府报信。只是他第一次到京都，不熟悉方向道路，在城里转了大半夜，反倒晚了她一步，只赶得及过来帮王妃解毒。唉，虽有君莫愁出手，侧王妃不致当时丧命，却也落下了病根。”
他脸上神色甚是痛惜，如若君莫愁能彻底帮王妃解了毒，或者，姜雪茹也不用因为皇上和王爷的怨恨，被软禁在无奎山二十年。
李莫如抬头看了一眼严律，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严律却自始至终神色木然，只当是听了个毫不相关的故事一般。
泠娘一脸怅然，道：“这便完了么？”
李二低头怜爱地看着她道：“这才刚刚开始，若没有这些事情，这世上也便没有了你了。”
泠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安安静静听父亲继续述说。
李二又怔怔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皇上一直怒气未消，非要治姜姑娘死罪不可。王爷派我们赶在皇上的人找到姜姑娘之前，将她送到这无奎山山谷中住着。自己却不露面，只是吩咐我们在这守着，姜姑娘有甚么要求，依着她就是，但不许她下山一步。”
泠娘奇道：“你们？”
李二道：“咱们村子里，有些是王府的侍卫和家人，还有些是皇上派的人。”
李莫如倒吸一口冷气，为了这么个女人，竟让多少人陪她在这山下耗一辈子？
只听李二道：“初时姜姑娘整天闹着要见王爷，每天不是烧山就是放毒，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生。侧王妃那时剧毒刚解，余毒未清，据说留下的病根虽不至命，但也甚是严重，王爷根本无心理会姜姑娘。听说她闹得不像话，只是叫君莫愁来了一趟。”
泠娘道：“君莫愁？小郡主的师傅么？”
李二点头道：“不错。那日是我领他来到这里，好一番劝说，仍劝不回姜姑娘一腔痴念，未了他道：‘师妹，师兄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一念之间。你这次差点杀了圣女，师傅震怒，已放言将你逐出师门，断绝母女关系。唉，你也别怪师父，你闯下这天大的祸事来，师傅不这样做，灵目宫不会放过师门，更不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