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柔声道:“莫儿,过来。”
李莫如抬起头,看到他眼内盛着从未有过的柔情,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严律牵着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怀中,道:“我是甚么人,你或者已经猜到了,或者确实是从未去想过。你不想知道,我便不说也罢。我虽身在高位,自小铁马金戈,过的又何尝不是刀头上挣命的日子。说实话,这种成日勾心斗角的日子我的确也过得厌了。”
“你那日同我说,咱们抛开过往一切富贵权势,无牵无挂,只以打猎为生。”他眼神穿透烛火,似乎也在憧憬那种无拘无束的自在:“这种事情,我从前想都没有想过。但你却能正正经经地谋算计划,开铺行医,在这淞洲城里安家落户。不说你为了甚么,单是这份勇气,我便比你不过。”
“这些日子我看你租门赁店,坐堂诊脉,算计着一天赚了几钱银子,明日又能‘忽悠几个冤大头’,心血来潮时,下厨做饭,虽然差点将厨房烧了,但实在是舒心自在。”
李莫如听他拿自己独处时的自语来打趣自己,尤其听到他最后一句,脸刷地火热了起来。
有间医馆开张后的某一天,她想试试自己在没有液化灶电烤箱微波炉抽油烟机等等一系列现代化工具的情况下能否成功打造一份可以入肚的早餐,结果……结果当然就是严律刚刚提到的结果:将厨房烧了。
李莫如戳了戳他胸口:“你一直在监视我!”坐在他怀中的感觉真好,令她又想起在无奎山感冒生病的那几日,这个一直沉默的让她依靠的胸膛,是不是女人们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严律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说的平平凡凡的日子,究竟是怎样的快乐,让你将郡主位份弃之如敝履。”
李莫如嘻嘻一笑,道:你看到了,我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罢?”
严律蹙着眉心道:“其它都还好,就是提亲的稍嫌多了点。”
李莫如摸摸鼻子道:“七爷本事大,反正看不顺眼尽可以将他们杀光抹净。”
严律嘴角挑起一抹笑,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本以为我为你解了紫宫砂,你便逃不出我掌心。哪知这种事情,你根本从未放在心上过。”
李莫如脸上一变,想起这个世界男女之防未开,虽说不似她原来的世界朱明时期那般礼教森严,但像无奎山山洞那样有过肌肤之亲的非婚男女,在这个世界便是风气开放如东尧,那也是不容于世的。
“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眼媚如丝,做态道:“七爷,奴家失身于你,你可要负责啊!”
严律低头看着她眼光闪烁,想起怀中这女子在乎的东西永远与众不同,不由叹道:“你需要我对你负责吗?”
李莫如娇笑道:“奴家都是七爷你的人了,七爷不负责,奴家可活不下去了。”
这姑娘居然拿这种事情来调笑取乐,竟是当真的毫不在意,严律不由苦笑更甚:“那好罢,七爷就勉为其难,将你收了。”
他俯下身去,用唇瓣戏弄着她的耳垂,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对翠玉耳钉,帮她扣在耳垂上。
李莫如耳上吃痛,问道:“甚么?”探手触到耳上那一点温润,心中顿时了然。回想起那日山洞中他隐约说过要给她另寻一对耳钉的话来,这个男人对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当做承诺般做到极致。不管他是个性本然,还是只对她用心,反正此时此刻,她在感动。
她轻轻唤道:“七爷!”
“唔?”严律满意地看着那对玉耳钉在她耳垂上翠得流光溢彩,温润沁人。简单的两粒玉珠子,与她粉白的肌肤相映成趣,十分漂亮。将玉打制成耳钉并不难,难的是找到和她脖颈上泪玉一般无二的玉质,为此他倒是颇费了些心神。不过看到它现在嵌在她耳上如此相得益彰,便是再多花十倍的心思也是值了。
她拿着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耳坠,满心温润,喃喃道:“不管你放不放得下,咱们现在这样就好。能过得一天安静日子,便过一天安静日子,我不要你为我放弃甚么,也不要你为我做甚么。只要这段日子里有你,便成了。”
严律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心中更加温暖。这男人能做到的事总会宣之于口,做不到的便不会轻易承诺。她知道他虽然嘴里不说,但他会去尝试,这便够了。
严律的手指感受着她掌心的柔软,一身的疲累满心的思谋不由得全都放下。月辉清冷,烛火微光,怀中的小女子时而言笑晏晏时而巧语佯嗔,说不尽地解颐熨心。
两人相拥而坐,一时无话,只看着桌上烛火跳跃,偶尔爆出“噼啪”烛花炸开的声音,一室温情。
李莫如仰头看他,一张好看俊俏得能让男人骂娘的脸上,由于常年的面无表情,更添了几分冷厉。此时被柔情放缓了线条,原本隐藏在冷厉背后的魅惑,便呈现在脸上。但魅惑中眉心微蹙,初始的那丝沉痛依然并未散开。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唉,男人!
心中叹着,便轻轻开口道:“千金散去还复来,千金散去还复来,你刚刚吟这句时,语意不顺,胸中郁结,你今日在我这里一直喜怒不定,不似往日的淡定从容。你心里在怒着甚么事?”
李莫如本以为他会在心中斟酌一下说与不说,不料她话音刚落,严律便回答道:“我将老大杀了。”
李莫如心中一沉,继而豁然明了。他说他今日来此只为喝酒,果然是只为喝酒。男人跑到女人这里来借酒抒怀,无非是情绪黯然,压力难当。一直跟他身边的萧氏兄弟中的老大么?她回想起那个从她王爷老爹手中死里逃生的巨汉,印象中的面目已然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