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脆尔手里握着从管家那里要来的装着云雾的茶罐,哼着小调,悠哉悠哉地走着,路过一树海棠时,隐约瞧见树后容容的身影。走近一看,容容和余一海站在一块说话,余一海怀里还有一只粉红色的胖嘟嘟,嘟嘟不配合地乱动,努力向前倾着身子,就想碰着容容。余一海好像在给容容什么东西,看见了她来了,抱着嘟嘟立马离开。
“容容,刚刚是余大哥吧,怎么还抱着嘟嘟。那只小色猪还是有毅力,竟然真的来寻你了。不过,他怎么好像看见我就走,难道是在躲着我?”
“应该不会吧,余大哥为什么要躲着你呢?”容容摇摇头,而后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又是一个小罐子。“脆尔,我刚走到这里时碰见了余大哥。他说老爷赏了他一些新出的茶叶,他不懂品茶,知道你喜欢喝茶,就说要送给我们。”
“茶叶吗?”脆尔眼前一亮,接过那罐茶叶,“就是它了!真好,加上我从库房拿的这罐,够喝一阵了。”一手一罐茶叶,甄脆尔笑得合不拢嘴。这两罐茶叶加一块,真的是赚到了……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些什么问容容道:“刚刚余大哥除了给你茶叶,还说了什么吗?”
“这个……”容容歪着头想着,亮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可爱。“还问了我们最近过的怎么样,吃得怎么样。春天来了,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大概就是这个,对了,脆尔,我们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接受余先生的茶会不会不太好?老爷特意给的东西,感觉应该挺贵重的。”
脆尔瞧瞧那一罐茶,嘴角含着一抹笑,不在意地摆摆手,。
“可以啦,可以啦!一个愿给,一个愿拿,有什么不好。这也是他的一点点心意嘛!不然你送点自己做的点心或是别的东西给他,算是礼尚往来好了。反正,不管你给什么给他,他都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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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筑是位于乐徵和乐羽街交界处的一处小宅子。
一进门便见一条石子小径蜿蜒向前,伸进院子里。小径两旁各种着一排疏竹,风过留痕,翠绿的竹叶发出刷刷的声音,遮住耀眼的阳光,洒下斑驳的影子。不大的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除了普遍的庭院植株,更多的是说不出名字的野花。在这里,没有娇嫩的需要侍弄的花朵,所有的植物都只要提供水和阳光就会奋力生长。因此,主人并不用投入太多时间和精力,就可以每个季节都见到生长茂盛的绿色植物和色彩缤纷的花朵。
正对着庭院的走廊上,两张精致玫瑰椅常年放置在那里,让人休憩时可以将一切美景收于眼底。屋檐上还挂着样式简单大方的竹风铃,风穿过走廊,它便跟着愉快地摇晃。甄脆尔此刻就坐在这走廊上,随意翻着手中一本泛黄的书,打发漫漫闲散时光。每到月初的时候,她就会像今天一样,从月末的各种繁琐的账目结算汇总工作中解脱出来。原本拧紧了发条一样突突突向前冲得紧张生活节奏也一下子慢下来。于是空下大段大段的时间,让她无聊让她发呆,让她像现在这样没有计划的看书晒太阳。而这种无所事事到可以让某些人发霉的日子,正是她一直所向往的。
算算时间,她来到朝云国至今已经有五年多了。在这之前,她是个标准的大学生,穿着牛仔裤背着包,整日就在宿舍,食堂,图书馆和自习室之间往来。而现在,她是个古代的小会计,用毛笔和算盘,记账算账,还拥有一处在城市繁华地段的属于自己的房产。试想一下,如果她按照正常的方式,毕业,工作。现在应该还在繁华都市的某个角落里蜗居着,没准还得当一辈子的房奴。
和其他穿越的前辈们不大相同,甄脆尔从来没有动过怎么才能回去的念头,对她而言,这里的生活很好,真的很好。虽然,没有电脑和网络、没有各种媒体和发达的电子通讯,甚至连电灯和自来水都没有。但你不需要去任何名胜古迹,加入到人挤人的观光大军里,就可以随处观赏到古色古香的园林山水。天空永远是未经废弃污染的湛蓝,食物不需要标注你就知道它是纯天然绿色,一点也不用担心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添加剂。现代文明不仅逐步侵蚀了人们的精神世界,使人与人之间疏离冷漠,甚至连人们的身体都难逃它的魔掌,一点一点被摧毁。
再者,从前的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无论是曾经孑然一身的伶仃,还是三餐不济的困窘,所有那些不算美好的回忆都随着她的离开被抛在了原地。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脑子里印象深刻的也仅剩下那些有过的开心和快乐。如今的她之于过去,真的就像是重生了一样。
“脆尔,桃穰酥,糖丝钱,已经做好了。”容容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点心上来了。
“哇……“甄脆尔放下书,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桃穰酥,吹了吹,咬了一口,“嗯……真香。”
光是能够每天都尝到容容的手艺,就让人想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真是幸福的一刻啊,如果没有身边这个碍眼又抢她点心吃的人就更好了。
“喂~”甄脆尔一把抓过放在小桌上的点心盘子,护在怀里,瞪着靠在另一张椅子上,吃相优雅的古寒舟,嫌弃地说:“你没事儿老呆在这里做什么,要吃点心回你古家吃去。”
古寒舟对她无视之,慢条斯理地吃完以后,对着容容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容容姑娘的厨艺真是非同凡响,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到我府上做点心。月钱一定会比季府的高出很多哦!”
容容被他嫣然一笑迷住,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等到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上泛起片片红晕,不好意识地道:“古少爷,你过奖了。容容的手艺不过尔尔,怎么敢到府上去献丑。”
“古寒舟,你真的已经无聊到要跑到我的晓筑来调戏小姑娘了吗?”甄脆尔看不下去了。
“我也不想啊!”古寒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愁容满面,“我们家老爷子现在正满世界逮我,现在只有你这里最安全了。”
古寒舟口中的老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丞相古仲甫,古老爷子。脆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古丞相时,他一身平民百姓的粗布衣服,坐在古府门前的石阶上。俨然一个普通的白胡子老头,根本就不会有人把他同群臣典范,满朝文武之首的丞相联系起来。甄脆尔当时也是这样,根本就没想过为什么古府门口立着的那些家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一直坐在那里的老人家,都没有上前询问。她还特意走上前去关心老人家是不是迷路了。
日后,当她知道那个老人就是古仲甫,而且古寒舟还是他的儿子时,天知道她有多震惊!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人比花娇,男生女相,国色天香的美公子和那位长相平凡普通的老丞相会有血缘关系。而事实是他们千真万确是父子,只是古公子长得并不像父亲,反而与他的母亲——曾经朝云第一才女的古夫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像。听说当初古夫人选择寒门学子古仲甫时,她的家人坚决反对,甚至一度要扬言与她断绝关系。奈何古夫人下定主意铁了心地要嫁古老爷,坚决不动摇。而今两人相濡以沫许多年,古丞相感念夫人曾经的不离不弃,一生只守着结发之妻没有纳妾。这样的好男人,在这个世道实在是万里无一,如今看来,古夫人当时选了古大人这么一只绩优股,实在是明智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