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是周王朝分封的诸侯国之一,初在西方,后封于郑,国君为姬姓。自分封以来,郑国一直非常活跃,战事争地皆少不了郑国。历任郑国国主之中,不乏郑庄公掘突这样雄才大略的君主,贯彻远交近攻,开疆辟土的策略,很快使郑国崛起于诸侯之林。
时至今日,郑国已隐隐有号令天下,雄霸群雄的地位,号称周王朝最强大的诸侯国,就连东方强大的齐国,亦要对郑国礼让三分,跟随郑国南征北讨,鞍前马后。
郑国现任国主郑庄公寤生,担任朝廷上卿多年,威风八面,震慑群雄,可谓功高盖主,坊间早已认定郑庄公是名副其实的天下霸主,至于天子周平王,反倒不如郑庄公雄猛。
周王朝是一个非常注重礼仪的王朝,凡王孙贵族出行、祭祀、登山、修庙、教民都有严格的礼数。太子姬狐地位显赫无比,出使郑国自然是大排仪仗,三军护送自不必说,更讲究的是马车一定要六辆一排,齐头并进,保持相同的架势。
由于担心引起郑庄公猜忌,大军护送至郑国边境之后,便自返京,这样一来,护送太子抵达郑国都城的重任,就落到了以秦轩为首的十二个凡级少年肩上。
好在沿途相安无事,没有郑国居民滋扰生事,但也不见有郑国的军队前来护航,这却是奇怪。不管怎么样,少年们总算渐渐放下心来,经过一番舟车劳顿,出使队伍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郑国都城——新郑。
负手站在新郑城的城门外,看着熙熙攘攘的郑人,穿着和三江城民不太一样的服饰,秦轩才真切地感觉到,纵然新郑城再繁华,终究此乡非故乡。他是个平凡少年,尚且感慨良多,更不用说车上背井离乡,流浪异国的落魄太子姬狐了。此时太子心中一定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吧!
正心潮澎湃之际,忽听得骏马奔驰的蹄声轰然而今,急促地踏破城砖的宁静,生出一种万马奔腾的雄浑感,须臾之间,数十乘战马破城而出,卷起漫天尘土,瞬间飞驰至使团的中间,马上骑士高举着长矛利枪,呼啸着高喊聒噪,围着使团策马环跑。
少年们吓了一跳,吃惊不小。秦轩暗忖难道郑人无信,想要粗暴地对付质子,若那样的话,太子就危险了,想到此处,不由紧握住手中的日月乾坤刀,暗下决心,只要郑人胆敢无礼,他就要誓死力战,保卫太子。
呼!呼!呼!哟吼!哟吼!
少年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就像是一副催化剂一般,更加刺激马上骑士,骑士们大笑着纵马奔驰,仗着高深的骑术,绕着使团策来策去。
秦轩初时亦是暗暗心惊,然而骑士们只是聒噪示威,却并没有过激的举动,他心念电转,渐渐明白了这是郑庄公的小把戏,为的就是给质子一个下马威,好让太子知道,郑国不是好惹的,你姬狐虽然是质子,来到郑国,也得老老实实,听命于郑庄公。
果不其然,待到骑士们表演完毕,郑庄公才姗姗来迟,骑着一匹羸弱不堪的残马,慢慢吞吞地出了城门,晃晃悠悠地来到使团面前。和羸弱的残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郑庄公挺坐如山的威武身躯,锐目如鹰鸷般洞悉一切,虎背熊腰,单是外形已教人折服。霸气之中流露出的几分文秀,更让人感觉此人年轻之时,必定英伟不凡。
郑庄公立于马山,遥作了一揖,微微欠身道:“老臣寤生,参见太子殿下!”
他的动作虽然看似恭敬,但太子却从他没有下马迎接的这个小细节,看出郑庄公暗藏的轻狂。或许在他眼中,自己这个毛头小子,根本受不起他下马跪拜吧。
看出归看出,表面却还是要装作客客气气,太子连忙回礼道:“庄公免礼!庄公者,当朝元老,周室功勋,本王敬仰已久。”
郑庄公略一摇头,轻声一笑,道:“老臣老了,不复当年之勇,现在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太子殿下青壮之年,正是大有可为的时机!”
说话之时,不动声色地看着太子,似在看他如何作答。
秦轩旁边的李斯低声轻斥道:“这个老狐狸!口口声声说自己老,其实是想提醒太子,当年他可是勤王有功,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若没有他这种老臣,周室现在还不知道怎样水深火热。”
“小声点!被庄公听见就惨了……”秦轩连忙将声音压至最低地提醒道,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感觉好像有一股强大的气劲锁住自己,周围的空气顿时凝重起来,压抑得让秦轩呼吸急促,下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仿佛被阴云笼罩的感觉十分窒闷,秦轩难受得直冒冷汗,额头泛起青筋,牙齿不受控制地哆哆作响,正当他迫切想要大喊一声来缓解压抑的阴霾时,那股强大的气劲又突然消失了。
秦轩整个人神经高度绷紧之后,力道突然卸去,顿时整个人一软,顺势欲倒。
李斯连忙扶住他,急问道:“秦兄,你怎么了?”
秦轩长舒一口气,甩了甩头,道:“不知道!刚才感觉到有一股非常厉害的气劲罩住我,差点让我窒息而亡,好厉害的玄功!”
说着抬头环视四周,目光正好触碰到郑庄公身后的一个黑色官服的长者,那人方脸长耳,不怒自威,厉若闪电般的目光扫过秦轩,登时扫得秦轩遍体生寒,只觉那道目光好像能把人看穿,任何心思在此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秦轩的目光和那人一触即分,赶紧低下头,道:“李斯,你看到了郑庄公后面的那个黑衣长者么?刚才的那股气劲就是他发出来的!此人的功力太深厚了!”
李斯偷偷地瞥了一眼黑衣长者,敬畏道:“那人是郑国的国师,流沙教高手,祭仲!此人功力深不可测,二十年前就已突破玄级境界,他出任国师数十年,会尽各路高手,始终屹立不倒,是公认的郑国第一高手!”
秦轩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此人竟是郑国国师祭仲,难怪功力如此摄人。
太子佯作听不出郑庄公的揶揄之词,发自肺腑地诚恳道:“庄公说笑了!庄公正是春秋正盛,谁敢说庄公老了?纵然庄公真的老了,但人老心不老,无论沙场作战,还是朝堂摄政,都是大王最为仰仗的得力干将。希望庄公不辞辛劳,继续肩负起拱卫京师,辅佐天子的重担!”
郑庄公哈哈一笑,好整以暇道:“多谢殿下器重!老臣一定戮力同心,分担帝忧。如今胡人猖獗,滋扰国土,老臣正要起兵讨伐,出征在即。今日就不能到驿馆为殿下接风洗尘了,接待殿下的任务,就交给了老臣的两个劣子,请殿下入城!”
这更是赤裸裸的挑战王室权威。
堂堂太子殿下出使郑国,身为郑国之主的郑庄公,不但不列队迎接,反而南辕北辙,打着灭胡的旗号,公然避见太子,此举分明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信号!
太子将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不动怒,如今自己寄人篱下,一切都要隐忍,凡事低调为主,于是假意漫不在乎,实则有力回击道:“既然如此,庄公但去无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去到哪里,都当成自己家一样,根本不需要别人招呼。庄公不用担心本王会住不习惯。”
这番话傲慢之极,句句针对郑庄公的挑衅进行回击,尤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八个字,更像是一个针刺一样扎在郑庄公心头,饶是他城府高深,亦忍不住勃然作色,眼中杀机闪现,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郑庄公不动声色,骑着残马错身而过,阴沉笑道:“那老臣就先走了!殿下万事小心!”
太子淡淡道:“庄公慢走!不送了!”
郑国骑士们得令之后,纵马换阵,后军改作前军,一字排开,竖起旌旗,吹响号角,如众星拱月般护佑着郑庄公,高喊着呼啸而去。
太子望着军队远去的方向,轻声喟叹,看来在郑国的日子不好过啊!
使团在官员的引领下,进了都城。城中繁华热闹,商贾分错如织,货物琳琅满目,比之三江小城,不啻天壤之别,纵是东都洛邑,怕只不外如是。
闻得太子殿下入城,郑国居民沿街夹道欢迎,敲锣打鼓,又唱又跳,歌功颂德,只是神色之间,似乎不是发自内心,倒更像是在敷衍了事,或许在他们心中,郑庄公才是真正的明主吧!姬狐虽然尊贵,但毕竟是落魄质子,名义上是来郑国学习,实则和软禁无异。
太子却毫不介意,心情澄空,无喜无怒地驱车前往府邸。
府邸位于都城西区,看外墙可知占地极广,庭院深深,楼宇重重,颇为奢华气派,泱泱大国的风采盎然呈现。质子府尚且如此,王侯宫殿自然更加富丽堂皇。
就在秦轩等人护送着太子来到质子府前时,一把嚣张的声音带着讪笑从远处传来:“太子殿下,郑忽迎驾来迟,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