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离开的时候我告诉小Z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老教授问的那个关于汉魏六朝的问题,我只是猜的。
小Z不相信,他问:“怎么猜到的?”
于是我又告诉了他我猜出的经过。
我说:“一般推断。”
小Z笑着说我狡猾,我也笑,但我没有告诉他我不仅可以推断出汉魏六朝是哪几个朝代,我还可以推断出他会和angel发生一段故事,只是我推断不出结局。
上公交车后我生硬地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尽管我捏捏鼻子,再捏捏鼻子,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不愿小Z看到我哭,就如同我也不愿小D,cat,smile看到我哭,他们是我那么那么重要的人。
公交车缓缓开动,我把头靠在车窗的玻璃上流眼泪,车里唱着周杰伦那首《不能说的秘密》,一如多年前哥哥离开时那个下雨的下午,路边音像店里也在唱着这首歌,而我扯着哥哥撑伞的衣袖想哭但不敢哭出声来。
只让我们相恋,这一季的秋天,漂落后才发现,这幸福的碎片,要我怎么捡……
原来我们只相恋了一季的秋天,原来我们相恋了还不足一季的秋天。
天色渐渐变暗,路灯亮起来,整个城市变得寂寞妖娆但哀伤,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站下车的,我只知道下车时刚好一辆医院的120呼啸而过,尖锐的鸣笛刺痛了我的耳膜,耀眼的灯光晃疼了我的眼睛,恍惚地有些虚脱,我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也要死了可见不到他,那么会不会难过?
终于再也忍不住,我蹲在马路边放声大哭。
哥哥,哥哥,我该拿你怎么办?如果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我要怎么办?
如果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我该怎么办?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满满的全是他的样子,安静的,狂躁的,浅笑的,邪气的,魅惑的,放肆的,倔强的,戏谑的,决绝的,我可以清楚地想起他每一个表情,我可以清楚的记起他讲过的每一句话,我甚至可以隐约地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
他告诉过我,想哭的时候就捏捏鼻子,再捏捏鼻子,那样就不会哭得不漂亮。
他告诉过我,不要怕,只要回过头便可以看到他一直站在我后面,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告诉过我,如果真的有流年,我就是串起他流年的那根线。
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流年吗?如果真的有,他去哪了?
我已经在收线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突然头顶响起一个男人很有磁性的声音,他说:“你还好吗?”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可因为哭得太久,我看不太清他的样子,但我看得出他的侧脸很好看。
我蹲在地上边抽泣边说:“可不可以靠你一下?”
男人很大方地拍了下肩膀,他的声音浑厚且踏实,不像sea那般温柔细腻,不像小H那般稚气紧张,更不像哥哥那般霸道邪气,他说:“肩膀借你。”
男人弯下腰将我整个人从地上圈起来,然后他把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不知为什么我瞬间觉得好安心,仿佛激流中握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男人身上传来很好闻的古龙水香味,让人觉得很舒服,我不哭了,只是静静地靠着这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放肆的想哥哥。
认识哥哥是在8年前,那会我读初中三年级,我们故事的开始一点也不美好,因为那时的哥哥是个无法无天的坏男孩,他肆无忌惮地每个星期里六天白天睡觉晚上通宵上网,剩下一天还因为跟班上的男生打架或者嘲笑班上的胖女孩而被罚写检查,那会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免费上网加免费电话。可尽管这样调皮捣蛋甚至嚣张,他的成绩却一直都不错,话说这样的学生最让老师头疼,同学无语,虽然状况百出搞得鸡飞狗跳以致众人一刻不得安宁,个个恨得咬牙彻齿,可人家就是有本事平时不看书考试全用猜也比大多数人成绩好。所以哥哥是老师心头的鸡肋,优等生的眼中钉,当然也是大多数人的偶像。
可我不喜欢他,跟成绩无关,我觉得他妖娆而且邪气,因为他长了一张轮廓阳刚棱角分明但五官极其秀气的脸,而且嘴角总是挂着慵懒魅惑的笑意,就像小说中永远只浓墨重彩铺陈,不到最后一刻永远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的男子,我对邪气的人和事向来与孔子对鬼神的态度保持一致,所以我对他敬而远之。
可有很多事情永远想不到,比如我想不到他会毫无道理的恶作剧推我下楼梯,比如他想不到自己恶作剧推我下楼梯后班主任就站在楼梯口,再比如班主任想不到我在被他恶作剧推下楼梯后,面对什么都看在眼里且只有一步之遥的青天却只字未提。
后来哥哥说:“妹妹,当初你为什么不打我小报告?”
我说:“当初就算当初打了那也不算小报告。”
然后哥哥笑了,笑容温暖而且邪气,而我一点点沉醉在他那样的笑容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哥哥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不打他小报告的原因,因为我也不知道。
话说哥哥也是个性情中人,虽然他是有意害我这个伯仁,而我这个伯仁也确实是因为他而身负重伤,但我以德报怨的壮举瞬间就让他认定我也是值得结交的江湖奇女子,于是他特仗义地拿出上网剩下的全部财产2毛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两根棒棒糖排在我面前以示交定了我这个朋友。可那会儿棒棒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哥哥在信誓旦旦保证他会罩我后很不好意思地问我棒棒糖可不可以分他一根。紧接着又在一节课之后再次踱到我旁边问既然不吃可不可以另外一根也分给他。而我竟然第一次觉得这个看起来妖娆且邪气的男孩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人厌。
因为哥哥的恶作剧我的右脚足足淤青了两个月,可当我脚伤恢复时哥哥就真的变成哥哥了,哥哥的梦想也变成带着妹妹一起免费上网加免费电话,那会哥哥就坐我同桌。
哥哥开始可劲的欺负我,不得不说哥哥在整人方面是个天才,他从不藏我的课本和练习册,但他藏自己的课本和练习册,他还会在上课时告诉老师自己的课本和练习册不见了,而且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人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反应他们的课本和练习册也不见了,于是局部范围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手握课本和练习册,然后理所当然的成为被怀疑对象。他也从不在我的铅笔盒里放虫子,但他会在坐我前面或者坐后面的女生铅笔盒里放虫子,而且他还会在上课时问女生借铅笔或者橡皮,于是女孩尖叫着将铅笔盒前扔或者后抛,我便只能有苦说不出。最毒的是他还在我的凳子上洒水撒白糖,如果仅仅是洒水或者仅仅是撒白糖其实还算不上过分,可问题是他先洒水后撒白糖。
鉴于我从来想不出比他更绝的点子,所以我一直相信后来自己整人那些稀奇古怪的方法跟哥哥有着某种师承关系,所以后来每当有人说我古灵精怪我总会想起哥哥在奸计得逞时魅惑的神情。
那天晚上我在一条不知名的马路边靠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很久很久,久到我忘记了自己靠着的是一个人,不是一棵树或者一面墙,所以当被我靠了不知多久的男人再次开口时我吓了一跳。
男人说:“你好一点了吗?”
我本能的跳开然后警惕地四下瞧了瞧,这才发现马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与此同时一阵风迎面吹来,深秋夜晚的风凉意十足,我忍不住打个寒战,人瞬间清醒了,不由一阵后怕。顾不得说什么,我拔腿就跑。
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他喊:“别跑啊,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可我跑得越来越快,直到看到一辆黄色的车租车。
我坐在出租车里边喘着粗气边懊恼得捶脑袋,心想自己还真是越发大胆了,一个女孩就那么毫无防备的靠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且还是在大晚上。
突然出租车一个急转弯我身体控制不住的侧倾,脑袋“嘣”的一声就撞在了玻璃上,司机师傅不好意思的道着歉,我吃痛的捂着脑袋,这才完全回过神来。话说完全回过神来才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道理,明明是自己哭着要借人家肩膀靠靠的,所以就算有人被吃豆腐那也该是人家呀,可到头来人家的肩膀也靠了,人家的衣服也给弄脏了,自己却一副被流氓占了便宜的样子撒丫子就跑。要是人家的确手脚不规矩了那还是另外一回事,可人家从头到尾都在践行着绅士是这样养成的,哎呀,这叫什么事。
更郁闷的是竟然连人家长什么样子也没看清。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