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四壁阴凉,隔着两人凌乱中不敢相对的心。
林倾儿知道皇上定是已经找过了岑樊,否则也不会有刚才的询问之词,但想自己生死不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想岑樊也牵扯进来,镇了镇神说,
“很感谢公子自从倾儿犯事来的关心,只是倾儿生死未卜也早自安天命,公子二甲进士前程似锦,是朝廷重视的栋梁,也是岑大人一直来谆谆教导的期望,还是不要因为一时间的儿女私情而误了自己,此时刑牢重地,公子不适合久待,还是请回吧”
这些悖逆心情的情绪从林倾儿口中表达却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言辞轻微。
岑樊对看着铁牢的一面墙,继而捡起放在墙角一处的琵琶,伸手拨弄起来。
清新淡雅,音曲流转间却有溢不住的悲伤,低低的回旋在牢狱不大的空间内,泛进林倾儿的心间,化成点点眼角泪,无声滴落。
牢房外,刚才放岑樊进来的侍卫看天色已晚,到了换班的时间,过来提醒。牢房内的岑樊就像没有听见般的依然抚弄着手中的琵琶。来换班的侍卫看是二甲进士,想人也不是自己放进来的,就是万一被皇上发现也不会怪罪到自己身上来,况且现在是皇上忙于各宫的侍寝时间,不会想到这大牢之事,便对那个催促的侍卫说,
“没关系,我帮你看着,等一会我便催促他出去,你放心走吧”
那侍卫看岑樊确实没有离开之意,抓了下袖中的银票,当下再三叮嘱了换班的侍卫,便忐忑不安的离去了。
自从从刑场上回去的李绚,想到胡要已经被下圣谕,找太医帮他诊断,若自己不能在事情败露之前想个好的对策,定是会牵扯到案件中来,还好他脑子动的快,想到胡要因为被自己下了药才会发病,那若是自己也发病,那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岂不就真假难辨了。想到这,当下斟了一杯茶水,把剩余的药物加大剂量的放进去,一口饮下,这剂量的发作时间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服下茶水之后,岑樊便去了上次引荐他去见胡要的方弦府邸,若是自己病症发作,也好有个证人。
他知道方弦上次拜访自己就是为修复两府的关系,那自己回访也是理所应当。
李绚的拜访自是受到了方弦友好的接待,随意客套了几句便料到前几日刑场的****之事,李绚也表示诧异,说自己未知。
正想询问间,却正如自己打算的那样,突然感觉自己视力模糊,耳边也渐渐听不出什么声音,随后觉得身体奇痛难忍,不过之一刻功夫也便晕厥过去失了知觉。
坐在正对面的方弦当下被李绚的反映吓的慌乱,唤了几声李公子都未见动静,赶紧宣召下人去请关系不错的太医。
刑场事件,方弦并没有去,胡要发病也只是听说,所以面对李绚的病情并不会想与胡要联系起来,只管让人小心的伺候李绚,自己着急的等太医前来诊断。
匆匆赶来的太医只消磨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出些药方,说是其病因可能因李公子误食造成,无多大碍,多休息便好,
方弦松了一口气,和着太医给开的药方给昏迷中的李绚服下,没有多久的时间就见李绚慢慢从昏迷状态恢复了过来,醒来的李绚询问了方弦事情的经过,便知道一计已成,当下拖着还有些不稳的身子,打着歉意说给府上填了麻烦,因还有些事务等着处理得暂且回去。方弦本并不关心刑场之事,只见李绚到来,找了个话头随意说起,如今见他要走,便没多留,叮嘱他太医说要好好休息,便两相辞别。
回到府中的李绚渐渐变得泰然,觉得若是皇帝宣召问起自己刑前见胡要之事,可以推说自己不知情,若是事情发回重审,以胡要和自己的较量,定然会是以卵击石,事情就好办多了。
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李绚便开始担心林倾儿,想找个时间去看看她,但又想事情在风头上,若是不小心被皇上撞见,可是这些功夫就白费了。思来想去一天都不得安生,将至夜晚时分听下人有来报说,最近宫中关于刑场的事件处理的情形,方知那日的****并非全然的百姓而为,而是有人背地里指使,而这指使之人是岑樊。
这个消息无疑让他觉得内心凌乱不堪,狠了狠心,当下决定去大牢中探访林倾儿。
大牢中的林倾儿听着岑樊弹出的琵琶音,背对着他脸颊湿润,但平复了情绪后,拭了拭眼角,转身把抱在岑樊怀中的琵琶拿到自己手里,说,
“大牢重地,琵琶之音虽然优美,但天色已晚,会打扰到牢狱中其他人的休息,公子还是回去吧”
岑樊似乎并没有听她说话,整个过程都在看她若有若无盯着地面却始终不敢正视他的眼神,竟是嘴角一弯,一低头吻住了她的眼睛。
林倾儿一诧异,顿时脸颊发烫,身体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内心已经凌乱不堪,转身背靠他走了几步,压抑着内心的颤抖,没有说话。
岑樊看她如此惊吓,便知道她刚才的所言所行,不过是违心的,心中的悲伤暮然间换成几丝快乐,走到她身边说,
“我是要先回去了,否则怎么想办法救你”
说着,还不忘看一眼神色没有完全恢复好的林倾儿,目光似水,这一眼林倾儿不敢面对却也无法逃脱,心若涟漪泛开,转身去看,却已是他离去的背影。
刚出去没多久,就听见有侍卫带人进来,林倾儿以为是岑樊,头也没敢回,还是那样站着。
“大人,您请进”
林倾儿听狱卒说这几句话,知道来人不是岑樊,转身回头,却发现是一脸稳笑的李绚。林倾儿暗自庆幸,幸好岑樊已经离开,若是两人碰上,发生什么也难说,
李绚阴了下脸让狱卒退下,守在牢边的几个人当下就退出好远,这大牢几乎是李绚常来之地,一些结交的朋友中,难免有谁犯法犯上,便被关进这大牢,每每如此,李绚总要来探监,狱卒们也习惯了,只是这次是个小姑娘。
林倾儿同样礼貌的向李绚作了下揖,不管怎么说,若不是李绚,自己也是到不了丞相府,多少也算是自己该感激的人。
李绚没有理会林倾儿的作揖,看了躺在地上的琵琶,想到自己曾在青楼见她奏起那一曲卜算子无意间就掠下了他的心,又想他女扮男装救小玉时的胆大与莽撞,件件从脑海中泛漫开来,仿似面前站的已经是熟识已久的故人。而林倾儿对他,因为早年见他在青楼的作为,早已是印象不佳,致使后来无论如何也对这纨绔子弟颇有戒心和成见,如今看他一人站在牢门口对自己似笑非笑,赶紧低下头不肯看他。
“姑娘雅兴,在牢中也不忘弹曲儿”
说着,李绚抚摸了下抱在林倾儿手中的琵琶,看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上乘之色,不免诧异,但马上想到府中人报告说刑场闹乱的指使人是岑樊,嘴角一哼笑,
“这琵琶,何人所赠?”
林倾儿不想予以理会,但还是礼貌道,“不过是一个故友,公子喜欢可以拿去”说着推开手中的琵琶向了李绚。
李绚收回放在琵琶上的手,不再笑,
“是岑樊吧,我刚才见他刚从这牢中出去”
这不过是句猜测,李绚并没有看见刚巧从这出去的岑樊,两人只是前脚出后脚跟,但觉得这琵琶定是他送来无错,才有意试探。
林倾儿一惊,觉得两人已经碰上,否认也是没用,便说,
“岑公子怜我喜爱音律,故送我一琵琶打发牢中时光”
李绚看林倾儿口口维护岑樊,稳和的心态渐渐泛起抵不住的怒气,但想自己也没有发作的理由,此番来不过是想看看她,便收了心性,也看她自有人照顾,安危一时也用不着他操心,便说,
“姑娘没事就好,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助,天色晚了,姑娘好好休息”
说着,正转头要走,却听见外面的侍卫急匆匆的跑来,紧张的说,
“皇上,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