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侍卫禀报的李绚,自知现在是出不去了,寻赶紧寻个地方躲起来,只是刑牢重地,到处是直立的铁窗,哪里有藏他一个锦衣佳公子之处。
正着急间,却是来报告的侍卫因为李绚常来,也已经跟他很熟悉,当下二话不说,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狱服。狱卒知道如此危机之刻,相对于被皇上发现在这儿,倒不如先披一下这身有损他身份的狱服。
李绚也来不及考虑当下把侍卫脱下的衣装套在身上,憋屈的表情在脸上闪现了两下,随着门口传来一个太监之声--皇上驾到,便低头跪下。
刚才脱掉外套的狱卒,却是三两步跪到了离岑樊很远的地方,一身灰色的内衬,若不注意也看不出与着装完整的人有何区别。
皇上亦是快步的来到林倾儿的牢笼前,见她平静的神色间亦有些憔悴,让人打开牢笼走了进去。
跪着的林倾儿因为脸上遗有泪痕,不敢轻易抬头,却听皇上一句不咸不淡的命令,
“起来说话”
林倾儿缓缓的直起身子,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皇上上下看了她一眼问道,“这牢狱生活可好?”
林倾儿本是因为这一连串的来人弄的心神不宁,看了眼慌乱跪与牢门外的李绚,皇上并没察觉的意思,且听问话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利刃,深色稍微舒缓了点的说,
“承蒙皇上关心,罪民很好”
“罪民,你当真觉得你是罪民?”
话虽激烈,但语气的冷淡与漠然似乎对林倾儿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罪民确实犯下死罪,冲撞…”
“冲撞,冲撞什么,你是不是以为自己侠肝义胆,为国为民,而朕赏罚不明,忠奸不辨?”平缓的语气中有一丝激愤,但却自顾自般的说着。
“罪民不敢”林倾儿赶紧跪下。
“冲不冲撞是朕说了算,你确实冲撞了朕,冲撞了朝廷,冲撞了国威,冲撞了大唐,但是,朕不让你死”
一直在压抑中平静语气随着几个冲撞之词渐渐变得愤怒,但言语结束之时又复回为平缓。
林倾儿不敢说话,知道皇上此是性情之中,只能认真的听着。
“朕思来想去这些事情,古有花木兰替父出征,也算是欺上瞒下犯下死罪,你虽不能与这等奇女子相比,终归是有心助我大唐,朕不能凭了死定的律法制你死罪,但你令丞相之子岑樊为你冲撞犯上,这一条却令你不仅是朝廷的罪民,也是朕的罪民”
话似乎并没有完结,李世民却已转身离去,身后的李公公命令狱卒锁好大牢,便跟着李世民慌张的离去,留身后的林倾儿脸上挂着欲表难言的表情。
岑樊是李世民一直看重的栋梁,虽然未亲自谋面与他,但也暗自里观察他很久,也旁敲侧击的从朝廷大臣的口中得知岑樊自是忠孝两全的英勇男儿,大唐建国之初,正需人才,如今自己看重之人竟是轻易的便为儿女私情有悖朝理,这让李世民觉得心有所失。这怒气自从岑樊从宫中离去就憋闷了一天,此次来却是希望能给林倾儿些警告,若她真是大义凌然,也能好自为之。
整个过程,皇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牢中像狱卒一样跪下的李绚,待到皇上走后,李绚赶紧脱下那身狱服,还给那个侍卫。
此刻他已经毫无心情,本来以为只是岑樊有意于林倾儿,林倾儿也只是感念他是自己的主人,才处处向着他,没想事情已经严重到皇帝亲自过问地步,想两人感情之深,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当下恨得牙痒痒,这恨不仅落在岑樊身上,更落在自己身上,若不是当初自己送她去岑府,又哪来如今难解的事端。忧心忡忡中,总还是有令人高兴的事,就是李世民亲口所说,不会再杀林倾儿。
看着陷入沉思中的林倾儿,李绚并没有向她告别,此刻他的心比她还乱,他想先出去这牢狱走走。
如此烦闷,自然不会回府邸,独自一人到一处茶楼,这一饮竟然就至深更。
岑樊自从回了府邸就内心不能安静,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林倾儿,他要救她,这句语言有着比承诺更深刻的东西,救她,也是救自己一颗已经完全由她而俘虏的心。
回到府中的岑樊,想着上两次因为自己的沉闷终究让身体一直不甚好的父亲岑文本担心,所以这次回来表现的和和乐乐,谈论中也是些关于进士及第可能被分配的职责问题,岑文本也看他渐渐不在关注林倾儿的问题,紧着的心略微放松下来。
但夜里之时,无论如何尽力还是难眠,便起身开窗看那一片被月光笼罩的夜色,秋风袭来,冰凉的感觉顿时袭住全身,骨头里的冷,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回身穿好衣,推开卧房的门走了出去,守门的仆从也未有多问,知道岑樊此刻出门定是有要事,为免岑文本担心,仆从答应替岑樊保密。一路迎着秋风,岑樊不知道此刻林倾儿有没有睡下,是否有风袭进大牢,是否也会有寒意。
胡乱的想着,徘徊在大牢的外面,只就是观望着空荡荡的城墙和夜色,寻着一点安慰。
牢中的林倾儿,自从白日接二连三的来了一些人,就心乱间毫无睡意,李世民要放她看来已经是早晚的事,但这岑府现在看是去不的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栖身之所,原来只是一场短暂的梦,让她不由得低下头,流了一滴在眼眶悬了很久的泪。
看着夜间燃烧的蜡烛,渐渐的就要变成灰烬,有侍卫上来换了个新的,林倾儿突然就想留在这大牢里,说不定岑樊何时就会来看。
只是,来的不是岑樊,而是李公公,三更半夜,没有侍卫没有皇上,只有几个皇上身边的太监。说皇上要放了林倾儿没错,但既然她是个勇敢的女子,那就现在走吧,也不要等着什么人来接。
林倾儿理解皇上看起来怪异的举动,她知自己的刑场事件已经闹的人尽皆知,皇上是想安安静静的放她一条生路,这意思也严明,不能去岑府,不能去找岑樊,也希望自己不要被他找到。
皇上本来准备提审了李绚之后再言放林倾儿之事,但却命令没下发多久就有已经清醒过来的胡要亲自来求见,承认当日刑场之所以发病,是自己误食了府中一种配药所致,那配药通过茶水和其他药物融合在一起,就可以成为一剂很好的良药,只是单独使用,就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刚巧那日李绚李公子来做客,竟然不小心喝了刚参合了那配药的茶,害的自己和李公子都遭此一难,听说皇上因为自己发病事情欲查此事,特亲自来澄清,同时还希望皇上惩治他刑场之过。同时表明了林倾儿赴难时的大义和慈德,实属于不可多得的女子。
话虽然说的稳妥,但胡要之所以这么做,便是从方弦那里听说了李绚发病之事,当下明白李绚见他的真实意图,同时脸上惊出汗来,想幸好李绚下的不是丧命药,如今李绚为这女子如此名目张胆,自己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公然抗力王爷府,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免得影响更广。
听过胡要禀明的皇上,知道原来是个意外,就取消了提审李绚的决定,对胡要进行了罚俸禄的决定,便让李公公连夜把林倾儿放了,免得招惹事端。
而李世民也能猜到,林倾儿是个聪明的女子,明白自己白日之时对她说过的话,定然不会再回岑府。
被李公公几个太监送出刑部大牢的林倾儿,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深秋夜凉,不免裹了下单薄的身子,以御这不适的寒冷,放眼望去,却若被眼前的世界遗弃一般的不知道该何去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