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菲失去孩子,王氏当然不敢承担这样重大的罪责。于是,所有的罪责都落在了苏漫的身上。王氏坚决否认她用脚绊过苏漫,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摔倒的,甚至还假装怀疑地认为,是苏漫故意摔倒的。而王氏的这种“怀疑”,有充分的理由让苏家人相信是真实。因为,事发当时,苏漫和云菲起过争执,发生过不快。这一点,云菲身边一名随行的丫鬟也能证明。她还证明,苏漫对云菲的敌意是显而易见的。最重要的是,云菲躺在床上疼得面色如纸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咬牙切齿地喊着,“苏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所以,苏漫的罪是坐实了,不管她无心也好,有意也罢,都逃不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制裁。苏漫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在苏家人一双双仇视的目光中,等着他们的宣判,等着命运的宣判。可是,苏容在哪里呢?这个时刻,他一定守在那个虚弱的妻子身边,没有心思来理她这个罪人了。这一次,他不会再保护她了,不会再心疼她了。死掉的那个,是他的亲骨肉。他一定在恨她吧,认为她这次遭受什么都是罪有应得!这样想着,苏漫的心就像被千百根针扎到一样,痛得痉挛起来。
“真是冤孽啊冤孽,”老夫人顿足痛喊:“苏漫,苏家到底跟你结了什么仇,你先克死一个,再害死一个,存心想让苏家断子绝孙是不是?”
王氏也抹起了眼泪:“娘,您就别再提铭儿了。他这辈子没能喊你一声‘奶奶’,喊老爷一声‘爹’,不能为苏家尽心尽力,是他没有福气……”
“好好的一个孙儿,是我没有福气,听他叫我一声奶奶,甚至连见都不能见到一眼。”沈氏也哀叹不已。
苏漫冷冷地笑对众人,已心无所惧:“你们有什么新仇旧恨,一并清算了吧。要偿命是不是?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呢?”
一直阴沉不语的苏建林顿时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掐住苏漫的脖子:“你是什么东西,到这个时候,在大家都痛苦惋惜的时候,你这个罪魁祸首,还要口出冷言冷语,摆出这副姿态!你以为我真的欠了你,苏家真的欠了你,是不是?”
苏漫被掐得脸往上仰起,虽然呼吸困难,但她还是费尽所有力气从喉咙里喊出三个字:“放开我!”她使劲挣扎,却挣不掉苏建林那只有力的手。
苏岚见这情景,以为苏建林要把苏漫掐死了,惊恐万分地跪倒在苏建林面前哀求:“爹,爹,手下留情啊。虽然你失去了孙子,但小漫还是你的女儿。都是一家人,这样做太残忍了……”
“女儿?一家人?”苏建林恨恨地把苏漫扔到地上:“她就是个来讨债的!”
苏漫坐倒在地,抬头直视着苏建林,冷笑着:“讨债的……呵,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确实,曾经,欠下了债呢?”
苏岚过去扶她,低声对她说:“不要再跟爹吵了,你会没命的。赶快起来认个错……”
“认什么错!谁的错,谁造的孽,为什么要我认?”苏漫愤恨的目光直射向王氏,让王氏不禁心虚地一低头。
“你们今天要把我怎么样都可以,反正我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是,要我为别人的罪行而低自己的头,那是绝对不可能!”苏漫站了起来,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平静而铿然。
苏建林缓缓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托起她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倒要看看,你这颗高傲的头颅,还要昂到什么时候。既然你是我的冤孽,今天不如就打死了你,为我那失去的孙儿偿命。”说完,他举起他的手杖,狠狠地朝苏漫身上挥了下去。
苏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杖,痛入骨髓。由于痛,更由于愤怒和悲凉,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然而苏建林并不手软,木杖接二连三地落在苏漫身上,下手又重又急。
苏岚含泪对苏建林又跪又求:“爹,求求你,求求你停手好不好?孩子的事只是个意外,小漫不是有心犯错的。请你原谅她吧。你这样会打死她的!”
苏建林对她一吼:“你走开,打到了你我可不管!”
苏岚又向在场的其他人求助,哀恳的目光投向苏颜。苏颜畏缩地退了一步,无奈而为难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又把目光投向她母亲。而她母亲沈氏却一把将她拉了过去,要她少管闲事。她想到了二哥苏容。他为什么不在呢?现在,只有他可以救苏漫了。
苏岚悄悄地从侧门退出了大厅。
此时,苏漫的心里也一直在喊着那个名字,“苏容、苏容、苏容、苏容……”可是,为什么苏容还是没有出现,为什么还是没有出现?他真的不打算出现了吗,真的对她绝情了吗?云菲的那些话又不停地她耳边回响。这一刻,她不再怀疑那个事实,她的确已经成为他想要摆脱的负担。她被爱情抛弃了。
苏漫只感觉全身由外到内、从身到心已经痛到麻木。直到感觉不到痛了,她的心里只剩下了恨。她恨这个大厅里所有在场的漠然地观看着她挨打的每一个人,还有那个没有在场的、本该保护她现在却离弃了她的男人。
徐晟心里不忍,终于下跪求情,战战兢兢地说:“老爷,您要惩罚五小姐,或许可以换其他方式。五小姐毕竟是女儿家,实在禁不起这样打的……”
徐晟这么一开口,苏颜也小心翼翼地附和了一句:“是啊,爹……”
苏建林开头几下猛,后来下手就轻了许多。终于,打够了,停手了,气也消下去了,望着已经遍体鳞伤的苏漫,眼睛里竟浮起一丝悲悯。
当苏岚带着苏容急冲冲地感到大厅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场杖刑已经结束,众人也都有离去了。苏漫也不在了。
苏容站在空空的大厅,想象着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心突然也变的空荡荡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他瘫坐在椅子上。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安与恐慌,感觉到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事正在发生,有什么事正在改变。
为什么,他不早一点过来,明明知道会出事的?可是,为什么以往苏漫和家里发生冲突后,也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让他莫名地忧虑与害怕?他痛苦地用双手捧着额头,甚至连立刻去看苏漫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