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源隽在苏家的“家宴”上尴尬的时候,洛斯正一个人在苏家的院子里无聊。
上趟茅厕的时间,回来就不见了源隽的身影,找来找去,最后经打听才知他在大堂和苏家一家人同席,看来已经把他忘在一边了。洛斯无奈,想靠自己的本事去与人交际,但真正有身份的人都在大堂里,不让他一个闲杂人等进去瞎晃。而在院子里的,多是些普通客人。但即使是这些普通客人,也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这个外族人,碰了不少钉子。这让洛斯突然沮丧起来,想到自己孤身一个漂泊异国他乡,在这座城市无家无根,前途未卜,就有些失落。本来打算走了,可觉得肚子没有吃饱。上过一趟茅厕加上刚刚转了半天找源隽,他又有些饿了。如果这趟来苏府没有其他任何收获,至少在吃喝上要得到满足。于是,他兜了一把水果和点心,不想在前院和那些人坐着,便一路吃到后院去了。
吃饱喝足后,洛斯便找了安静的一隅,坐在一座假山石上小憩。远远地他看到一个姑娘走了过来,步子缓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姑娘便是奉命去给她母亲拿香砂丸的苏岚。离开那桌宴席,她觉得外面的空气自在多了,才不想这么快回去。但她却又无法不去想象那桌宴席上可能发生的谈话情形,只是想想都会让她觉得紧张。那个楚公子,如果真的像她母亲说得那般好,那么这桩亲事任由他们长辈去安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可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焦虑、这么不安呢。那毕竟是关乎她终生幸福的事啊。
苏岚只顾沉思,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小路中央躺着一条长长的香蕉皮正等待着她。她没有注意到,洛斯却已经看到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觉过来。不好,那可不是刚刚他丢在那儿的香蕉皮?
眼看苏岚就要踩到那香蕉皮了,这时,洛斯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地跳起身子横扑过去。苏岚惊叫着滑倒的刹那,洛斯已经趴在地上给她做了人肉垫子。
“哎哟!”感受到苏岚摔下来的重力,洛斯叫了一声。
苏岚一惊。回过神来时,才感觉到自己好像压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不曾想竟是个人,还是个男子。她慌忙站起身来,望着俯在地上的洛斯,目瞪口呆。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地上?”苏岚诧异极了。
洛斯翻过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腰,对着苏岚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对不起,姑娘,你没摔着吧?”
苏岚更是惊奇了。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个外族人。怎么她家的后院里,会出现一个陌生的外族少年?是今天来吃喜酒的客人吗?明明是她压到了他,为什么他却跟她说“对不起”?
“你……是谁?”半晌,她才又吐出这三个字。
“我叫洛斯。”洛斯边说边站了起来,拍着身上和脸上的土。
“你是西域人哪?”
“不,我从波斯来的。但我出生在长安,我的母亲是汉族女子,所以我也是半个汉人。”
“哦,波斯?还是混血……”苏岚忍不住又细看了一眼这张异域的面孔,感觉别有味道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异国风情的秀气,真是漂亮极了。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家后院,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地上?”
“我不出现在地上,这地面这么硬,你一个姑娘家摔一跤,谁知道会不会受伤。”
苏岚一怔:“那你是帮我,干吗还跟我说‘对不起’?”
“这个……”洛斯搔了搔头,总不能告诉她这香蕉皮就是他扔在那的吧。于是就耍了个油嘴,说道:“你们中国人说,英雄救美,是天经地义的嘛。我既然看到了,却没能来得及把你扶住,还是让你跌倒了,就该道歉啊。”
这话听得苏岚好新奇,也有点感动。
“那么,谢谢你了。”
她看着这个波斯少年笑起来有些孩子气的脸,情不自禁的掏出手绢为他去擦脸上残留的土渍。
这个无心却温柔的动作,让洛斯莫名地陶醉起来,心头一阵悸动,眼神停留在她脸上移不开了。
被他这么一注视,苏岚顿时回过神来,惊奇平时一向拘谨的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心神一慌,脸便红了上来。她把帕子丢给洛斯:“你脸上还没干净,自己再擦一下,擦完就丢掉吧。”
“谢谢。”洛斯一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我家后院?”实在是洛斯的出场方式太奇特了,苏岚无法不对他感兴趣。
“我是客人啊。前面人太多,我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因为前后院都是相通的,我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等等,你一直说你家后院,你是苏家的小姐吧?”
苏岚点点头。
看到苏岚疑惑的眼神,洛斯以为是种怀疑,慌忙解释:“虽然我跟你们苏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长安城有名有姓的角色,但我不是偷偷溜进来进来蹭吃蹭喝的小混混,我是朋友带进来的。我朋友叫楚源隽,你大概认识他……”
“楚源隽......你是他的朋友?”
“是是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我信你啊,你紧张什么,”苏岚莞尔一笑,“不过这后院毕竟不是会客场所,外人不好随意进出的,你还是不要多待了。”说完,她看了一眼石径上的香蕉皮,摇了摇头,弯身把它捡起扔到一边的泥土地里,这才转身离去。
洛斯看得好生惭愧。
苏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道:“你和楚源隽的关系,很好吗?”
“是,”洛斯回答,“用一句中国的成语来形容,是‘情同手脚’。”
苏岚“哧”地一笑:“是‘情同手足’吧。”随即笑容一敛,扭扭捏捏地问:“那么,他,怎么样?好不好?”
“什么,怎么样,好不好?”洛斯听不明白,猜测着她的意思,讷讷地说:“你是想问他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
这话说得苏岚脸又红了,心慌意乱。怎么可以问他这个问题呢,他既然是楚源隽情同手足的好友,一定会把这话告诉他的。到时让楚源隽知道她在私下里打听他,岂不羞人?这么一想,她不由感到懊恼。
“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都没问,你听错了……”苏岚边说便匆匆跑走了。
“哎,苏小姐……”
洛斯见她骤然尴尬羞涩的神情,觉得好奇怪。他翻看着手中的这条丝帕,发现在一角绣着一个娟秀的“岚”字。他把丝帕放到鼻前闻了闻,一种淡淡的香气让他心醉,不禁喃喃:“岚……这个苏小姐倒蛮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