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欢庆的三天里,落瑾一直一个人默默的呆在房中,她甚至还幻想着封唐会带着一脸的怒气冲到落家,来质问他们轿子里那个问什么不是她。结果,三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乐城依旧是原本的乐城,城主一家过得更加和谐,落家提起八小姐的婚事,也是一派喜乐,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难过,甚至,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说到这里,落瑾也终于肯说她悲惨童年的罪魁祸首了。传言,她是带着对至亲之人的诅咒出生的,她出生那天,原本春暖花开的乐城忽然下起了大雪,靖国是没有冬天的,但是那雪就莫名其妙的下了。大雪下了三天三夜,落夫人就在产房里折腾了三天三夜,全乐城的稳婆都集中到了落家,可是从来没有人遇到过这种情况。
第四天头上,天刚破晓,冰天雪地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稳婆将大小姐抱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该有的笑容,不是因为抱着的是女孩儿,而是,这女孩儿出生的时候,带来了一样不该带来的东西——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大喜转大忧,又从大忧转大喜,经历过这一系列忧喜跌宕后,落家人对这个迟来的孩子的感情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天气终于放晴,冰雪一天之内消融殆尽,而这诡异的天气,更加侧面衬托出了落家大小姐的不凡,只是这不凡是吉是凶,没有人敢妄下定论。后来,落家老爷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境外方士,方士看了落瑾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道:“这小姐是带着对至亲之人的诅咒来的,这诅咒无法可解!”
听完方士的解释,一家人脸色煞白,没有什么比诅咒这东西更让人恐惧了,更何况,还是与生俱来,还是对至亲之人的。从此,原本就不太受欢迎的大小姐,更加被敬而远之。甚至连父亲母亲都很少关心她,尤其是半年以后,二夫人诞下了大少爷,她这个挂名的嫡长女就更加被冷落了。
家丑不可外扬,在外人眼里,她不受宠,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儿而已。但是我说过,这里并不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所以,外人多半是不会介意落家人对落瑾的看法的,在他们看来,她依旧是贤良淑德,德才兼备的落家大小姐,如果大夫人后来没有生下三少爷,那偌大的家业,将来都还是要被她一个人继承的。
听完她的身世,我真的觉得她很可怜,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自打出生她就硬要冠上莫须有的不详之名呢?我看向羽拓,不知道是我太过多愁善感还是他太过冷漠,听了这些,他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想,后来封家悔婚,大抵也就是知道了这些的原因吧。只是她太傻,根本像个一心只想得到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她竟然在他们大婚第五天回门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去正厅质问封唐,为什么当初说要聘她,如今却娶了她的亲妹妹。
结果可想而知,她那泛着冷光的匕首贴着写姑爷的脖子划过,他却一脸的淡然。妹妹有如受了惊吓的小鸟,抹着眼泪躲在母亲的怀里,而她,只能被愤怒之极的父亲一掌打倒在地。她看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人,所有人眼里都或多或少的带着嘲讽,只有封唐没有任何表情,不爱不恨,不蔑不怜,仿佛她只是他生命里的路人甲,死活与他无关。
她没有哭,因为眼泪早已流尽。她倔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匕首,傲然的把所有人都丢在了身后。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在乐城第一大户的落家,是不可能不受一点惩罚的,父亲罚她一个人住到城郊的别院里去,没有给她一个仆从。她走的那天,所有人的嘴角都藏着笑意,包括她自己。这大概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吧?她心想,或许父亲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她一直没有给他罚她的理由。
一个人住在别院里也很好,反正原先跟大家住在一起,也跟现在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少了些会动的背景而已。他那天看她的眼神已经让她明白了一切,她不再奢望什么了,或许这十年一直都是她的一个美梦,现在梦醒了,一切也就结束了。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他已经决定离开她的世界,后来为什么又忽然出现在她别院的门前,让她猝不及防。
那天天气很好,和他们初识那天一样。他其实傲然的站在她面前,冷漠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压制的愤怒。她记忆力的他是温文尔雅,带着一脸阳光的,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他这般失态。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是在气我违背了当初的诺言吗?”
开口第一句话她就愣住了,落华死了吗?怎么会这样?可是紧接着的那句却让她原本尘封了的情感瞬间失控——原来他还记得!既然记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仅仅是因为那个莫须有的传言吗?既然记得,他又怎么忍心怀疑,怀疑这个苦苦等了他十年的女子?
她狠狠的盯着他,胸口的苦涩最终化作嘴角冷厉的微笑:“对,是我杀了她!我恨她抢了我的一切!”
他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什么从出生就没有人喜欢她,她不知道原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岁,为什么总是她一个人被独独晾在一角,她更加不知道,为什么她苦苦等了十年,爱了十年的那个男人,如今会执着软剑架在她的肩头,质问她有没有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这算什么?难道十年的情连这一夕的信任都换不来吗?
她冷笑,一切,都不重要了……
天快亮的时候,落瑾总算是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大脑里像被人灌了铅一样,无奈,还是要把床铺让给她。羽拓悠闲地喝着半夜叫小二送上来的茶,好像一夜没合眼的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