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很是诧异:“夫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沉默一会,温柔的说:“二十年前你来的那天,也是个阴雨天。”
二夫人没有说话,良久,笑道:“咱们姐妹,二十年风雨。难为姐姐还记着。”
大夫人点头道:“夫君不是薄情寡义之辈,却为你甘冒天下之大不为,你当感激才是。”
二夫人难得见大夫人如此严肃庄重,心里对这套理论却不以为意,想耻笑一番,又不敢。板着脸,只答是。
大夫人轻声叹息:“罢了罢了,让你呆在我这也是受罪,明儿就是潇潇生辰了,你去准备吧。”
二夫人答应一声,又施了礼,才告辞出来。
花容一直送到竹林外,二夫人笑道:“平时倒没注意你,你姿色不错,只是看起来好像也有二十了吧?怎么大夫人不舍得你嫁人吗?”
花容垂首恭敬答道:“奴婢无父无母,蒙夫人垂爱收留,发誓在夫人身边伺候一辈子的。”
二夫人不禁莞而:“哪有这样的道理,改日我和夫人说,女人啊,还是要嫁人的。”
二夫人回到房中,霍唐还未醒,轻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忽的想起长白山之约,又想到大夫人刚才的话,心里一阵甜蜜一阵酸楚。
霍唐惊醒,下意识的反手抓住她抵在他眉间的手指,使了一招小擒拿扣住她的手腕。待看清女子惊讶的容颜这才清醒:“小雪,怎么是你。”
女子已经浅笑嫣然:“你以为是谁。”
霍唐不好意思的笑道:“没什么,梦到正与尚冰兰交手,刚好你触我眉心,我直接以为是雾阴指了,反应过激了,没吓着你吧?”
靠在霍唐宽阔的胸膛上,轻叹:“没事。夫君,你对我真好。”
霍唐起来,接过递上来的热毛巾擦脸,回身宠溺的笑道:“怎么突然撒娇起来?”
二夫人忧心忡忡道:“今天去姐姐那,看她脸色不好,又爱说起陈年往事……夫君,你是不是去看看?”
霍唐叹气:“不是我不想去,她……我没脸见她。”
二夫人劝道:“万一姐姐……难道你让她带着遗憾走?清云清尘也会恨你的。”
霍唐点头:“好吧,我晚上抽空去一趟。”
李昭阳没有去红十娘那里,心里总觉得尴尬,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城郊。
城郊一片松林,散发着天然松香的味道。穿梭其间,精神焕发,神清气爽。
一道灰影飞快的掠过,李昭阳禁不住仔细看看,觉得这步法很像江流云的渡云步法。
追上去,却靠不近。看来这个人比江流云的轻功要好很多。
走的不远,那人却突然停下,一个中年人。
熟人,江年。
李昭阳掉头就想跑,果真是好奇害死猫啊!
江年嘿嘿一笑,大叫:“真是得来全不废功夫。”
李昭阳暗叫一声不好,深提一口气,脚下步履生风,调头便走。
江年极速跟上,一边大声嘲笑:“小伙子,天下门都是逃跑的孬种吗?”
李昭阳哪里能受的了这样的挤兑,闻言就一顿步站住。回身,傲然道:“天下门,没人是孬种!”
江年看着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哭笑不得,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容易哄,命没了孬种不孬种的有个屁用?!
话外音里,南戈和易初在掐架,南戈怒吼:大丈夫在世,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易初趁着他大喊大叫时一剑封喉,踩着尸体悠然擦剑:这个世界清净了。
江年站在离他不到两米的树旁,问道:“孩子,流云在霍家什么地方?”
李昭阳冷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年突然笑了:“因为我听说,你昨晚救了他一命。”
李昭阳诧异:“你……怎么知道!”
江年教育小辈:“江家立业百年,也许从几代前就已经在各处安插眼线,不是你天下门小门小户能想象的到的。”
李昭阳听到小门小户这四个字,笑了笑,忽道:“我们这等小门小户出来的,看来也只能当孬种了!”话音未落,一题气,人已经在十步开外。
江年没想到他还会跑,大意未加防范,心里暗骂一声,再追,已经不占优势。
李昭阳朝郊外飞奔,江年紧追不舍。心里奇怪,这孩子突然跑走,肯定有阴谋,我得小心。他又不是去霍家求救,反而越跑越远,这是为何?
心里防范两侧可能出现的阴谋,脚步自然慢下来,如此,也与李昭阳的距离越来越近。
二人不过刚出松林,李昭阳已经能清楚听到江年的脚步声。出了松林,是一片宅子,这里空气好,地方大,大户人家的外宅都在这里。起伏错落,不利于追击。
李昭阳一脚还未踏上房顶。只听江年冷笑一声:“休得再跑!”
一用力,快走一步,两人就剩一步之遥。伸手,一把抓住李昭阳的衣领!
李昭阳一惊,躲闪不及,也不回头,抬腿抽出匕首就是一刺!
江年躲开,皱眉:“小伙子,这可不像回尘寺的路数!”
李昭阳脸红,没错,这招叫笑里藏刀,是自己偷学的。
三位帝师虽然武功高强,可都属于方外之人。回尘寺分属西阙佛门,在盛唐传教为主,功夫以轻功,内功见长,老和尚只教给了他点水步法和梵音经。
天尽地处雪山之巅,是天下智慧集大成之地,数术演化天地之理精妙绝伦。武术绝学惊鸿剑和水云决也是依自然造化而来,行云流水,大气恢鸿。
最俗气的帝师是南家山,南家山剑法诡异难缠,以杀人为最终目的。偏偏南戈正气凛然,教的都是光明正大的招式。可李昭阳是太子,不可能像南戈那样天天带着剑,所以他用匕首。易初不是大师,也没有大师的觉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册子,尽是下毒匕首暗器的学问。
他看这册子的时间比练习梵音经的时间还长。
江年一手按住李昭阳的手,撑掌为刀,卡掉他手里的匕首。惊讶:“好刀!”
李昭阳手被抓住,动弹不得,笑道:“我手臂长,匕首外地上,我能捡的到。”
江年冷哼,一脚踢飞匕首:“这样还能捡到吗?”
北离正在屋子里听四公主训话,心里寻思,公主比太子难伺候多了。人在屋子里,神已经飞天外,耳聪目明,就听到太子在说话。
北离掏掏耳朵,心里纳闷,太想念太子,幻听了?
回过神来,又听到说话声。神剑北家那是反应非比寻常的人物,第二次听见太子说话,人已经飞身出去。
人一到院子里,只听得铛啷一声,北离一抬身,挑起二尺,接住落下的一个物件。大惊失色,镶玉嵌宝的华贵匕首,可不就是太子的!
北离急忙寻声抬首,不及多想,已经飞身而上。江年踢飞匕首,用力抓住李昭阳的手腕,冷声道:“快说!”
话音未落,一抹冷气袭来。
江年闯荡江湖多年,感觉到剑气凛冽,早以反应过来。
一挽手,讲李昭阳扭身飞快的挡在自己前面。
刚要看清来人,身子一僵。脖子上一柄剑已经抵上喉咙。诧异,这么快的剑?!
北离低声喝道:“别动!”
江年立刻放手,道:“有话好说。”
院子里,俪扇跑出来,兴奋地:太……”诧异,什么情况?眨眨眼,“太过分了,在我房子上打架?!都给本小姐带下来!”
北离押着江年下来,江年才看清,制服自己的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
上下打量北离:“你是南家山人?”虽然没见过南家剑法,可这么快的剑平生未见,除了南家,想不到别处。
北离冷哼一声:“别侮辱了我!”
俪扇在上首坐下,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李昭阳反问道:“这位小姐面熟,可是在几日前的诗文赛上见过?”
俪扇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昭阳笑道:“可我认识江潮江公子。”
俪扇马上兴奋的:“真的?!”
昭阳点头:“小姐把这位年爷收留一晚上,我明儿就把江潮给您带来。”
俪扇大手一挥:“小离,把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江年被带下去,俪扇急忙下来扶昭阳上坐,施礼。急不可耐地:“殿下,您说江潮的事……”
李昭阳皱眉,心里碎碎念。霍清云你是怎么忍的霍清婵?我就想大耳刮子抽她!
俪扇见太子哥哥情绪突然不对,乖巧的闭嘴。
李昭阳叹口气:“他到底有什么好?你可是公主!你一个女孩子家,总在男人屁股后面围着转像什么话?!”
这话重了,俪扇眼圈开始泛红。
李昭阳心里不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拍拍她的头,柔声道:“我是怕你后悔。你是我妹妹,我怕你挨欺负。”
俪扇哭着,抬起头。泪眼婆娑中仰望着宠溺自己的哥哥,委屈的大哭起来。
怎么会不委屈?怎么会不害怕挨欺负?她虽然表面上盛气凌人,可是内心却是脆弱害怕的不得了。害怕男人嘲笑,害怕父皇愤怒,害怕……好多。
身边每个人都在念叨她的罪状,让她回宫。可没人像太子殿下这样,真心心疼她。
俪扇伏在昭阳大腿上,哭个不停。
李昭阳也是头一次看到女孩子这么哭,还是自己妹妹。心里一阵慌乱,又愤怒,就想宰了那个江潮!
他知道了,为什么他这么讨厌江潮。就因为他最初在东宫,听人因为江潮而嘲笑他这个四妹妹。
哭了一阵,天色渐渐黑下来。云霞姑姑准备好了饭菜,吃过饭,昭阳和北离在院子里练起武来。
俪扇拿着摇扇,轻扑流萤。偷眼看着北离和太子。
太子瘦弱,脚下使的回尘寺正宗的点水步法,轻盈若水点湖面,忽左忽右。配合南家山刁钻诡异的剑招,如鬼魅魍魉。北离则高大强壮,步伐稳健,初看像一头老牛追逐蝴蝶,五十招后,优势显现。牛化长龙,他的剑本就极长,干净简单,飞舞起来若一阵狂风呼啸。轻盈的太子就像扑火的飞蛾,险象环生。
二人刀光剑影,看着俪扇头晕眼花。吃了粒葡萄,眼睛又跟着萤火虫飞走了。脑海里又浮现出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一阵酸酸一阵甜甜。又看看太子、北离,英武有力。奇怪,我怎么就喜欢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北离突然笑了,大叫:“小心!”横剑抬首,“噗!”
太子快速躲避,还是被刮破了衣服。险险避过,叹气:“厉害。”
北离笑道:“如何?南家剑比不上北家剑吧?”
太子笑:“要比南北剑法,你得和南掌门去比。”
北离迟疑一下,恍悟:“啊……南荻。我总忘记,他已经是掌门了。”
太子道:“当世高手,除了老字辈那几个。年青一代的,他当属第一。”
俪扇打哈欠:“你们别说这些我听不懂的了,殿下,我先去睡了。记得明天一定要带江潮来哦。”
太子接过云霞姑姑递过来的毛巾擦汗,无奈的叹气:“知道了。”
临走,看看江年还在关押着,安心了,嘱咐:“看住了。我明天来提人。”
北离瞪他一眼:“我还能看不住他吗?”
李昭阳告别三人,踏着月色回到霍宅。
今夜的霍宅有些奇怪,一脚踏入,他就感到了不同。所有的地方都很安静,在夏季的夜里,连虫鸣都没有。更不要提小丫头们突然消失的叽叽喳喳的私语了。
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霍宅七个方位已经奔出七个人。不认识,七个人却认得他:“李少侠?不要乱走。直接去大公子那里吧。”
李昭阳差异:“敢问诸位是?”
来人急忙道:“我们是烟云七剑的师父,李少侠,霍家主遇刺,现在霍府不安全。你还是快到大公子那里保护吧!”
李昭阳惊诧:“谁?霍家主?!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