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拥挤的公车内,耳边喧嚣不断,“村头谁家的男人今天又挨了媳妇几个耳光,街角那家的女儿还在挑挑拣拣,邻村的老妇竟还找了个俊俏的小白脸……”邹晓晴听着,常年抿着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不单是这些狗血的八卦让人忍俊不禁,更是这份世俗味让邹晓晴还感觉到,她还是生存着的。虽然极少人能欣赏一个公司的设计总监不爱豪宅香车,只愿住在城郊的小村子里,天天挤公交的这种趣味,但邹晓晴依然我行我素。
打开门,邹晓晴习惯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客厅依然寂静一片。“他还没回来呢!又忘了,他早已经离开很久了……”邹晓晴轻声道。
打开冰箱倒了杯水,走到沙发上坐下,不经意间想起了同事在茶水间的谈话。“你们想想啊,我们总监这把岁数了,怎么也不见她谈个呢?”刘芳挑挑她那自认性感的眉说。“谁说不是呢,也不对,她才30啊,也不算一把岁数嘛!”李妍妍慢慢搅着咖啡,悠悠地说。“可你不觉得像总监那种人,女人喔,严肃,不苟言笑,是个男的一定会受不了的,特像我高中的教导主任,男性灭害灵啊!”刘芳轻嗤道。“不会吧,我觉得总监人很好,她教会我很多东西,虽然有一次她训了我,可我后来想想她说的还是很对得。”周雅如怯怯地说。“得,得,得,你这种初入职场的小菜鸟还有得学呢!”刘芳颇有大姐大范地说完,扭着她一直引以为豪的翘臀走出了茶水间,只留下了李妍妍和周雅如二人面面相觑。然而,总的来说,不论在同学还是同事眼里,邹晓晴公认是个温婉的人,但说难听点就是个闷葫芦。别人说个笑话,她一定在众人大笑完才在一旁偷偷乐,而且你若想抓她小辫子,她那乾坤大挪移又使得实在精妙,三言两语后能记得自己初衷的人实在寥寥无几。邹晓晴低低得笑了声,何时自己也变得那般八卦了,拿着遥控胡乱地调着台。眼前却又浮现出他来……记得他曾说过:“晴晴,客厅一定要很大很大,起码要放下这么大的背投,这么多的花草……”看着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幸福原来就是这样啊,不一定要海誓山盟,只要他一句话,一个眼神,我就沉浸在幸福中了,哪怕是窒息,我也不会逃离了吧!”邹晓晴甜甜地笑着,嬉笑着说:“你当盖花圃啊,还花草呢,你不知道植物晚上呼出的是二氧化碳,你居心不良,嗯?”“嘭”的一声让邹晓晴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随即听到人们大喊“着火啦,着火啦,着火啦……”邹晓晴奔到窗前,看到巷口燃起了大火,急忙抓起外衣淋上水,披在身上冲出了家门。在左右推搡的人群中,邹晓晴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等到冲出巷口,眼前的一切映着火光显得狰狞扭曲。邹晓晴还没喘过气来,耳边突然响起惊恐的叫声,猛地一抬头看到了头顶的广告牌朝她砸了下来。在黑暗吞没她最后一丝意识前,邹晓晴只有一个想法:“救护车能在我挂掉以前来到吗?”
模模糊糊中邹晓晴觉得似乎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感觉不到一丝负荷,随即渐渐地陷入了沉睡。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当她努力的张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时,触目所及的尽是黑暗,耳边回荡着压抑的呻吟和哽咽的低泣。邹晓晴努力地想找到一丝光亮,但仿佛每一次呼吸都会抽走她的一分气力,没过多久,邹晓晴又重归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邹晓晴感觉到身上覆盖了一层冰冷的物质,触手所及之处皆是寒冷,缓缓地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那么的纯净,那么的轻盈,那么的脆弱,就像一块承载了无数梦幻的水晶般剔透,折射出七彩的光华。可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支离破碎,满地的碎片,一地的伤心。“就像他给我的爱,明明那么的甜蜜,可转瞬间便面目全非,爱的前提是欺骗,爱的过程是谎言,爱的结局呢?是他义无反顾的抛弃,是他绝决离开的背影,还是等在原地期待他偶尔回眸的我,亦或是挥剑斩断前缘继续前行的我。”望着漫天的大雪,邹晓晴在他离开后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失声痛哭。可哭着哭着,邹晓晴便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她的声音虽算不上出谷黄鹂,可也绝不是这般,这般,这般嘶哑,并且她一直生活在温暖的南方,这般的漫天大雪是绝无仅有的。邹晓晴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小小的裹被中包的应该是婴儿的身体,使劲动动包裹着的手脚,可那种振动的感觉明显是是来自这具幼小的身体。“这么说,这是我的身体了。换句话说,我成了个婴儿,那我原来的身体呢?”
邹晓晴低低说着,可听到的却是婴儿嘶哑的哭声。寒冷的风是不会怜惜这具小小的脆弱身体的,很快邹晓晴就觉得体内的热量在不断流失,哭声也从嘶哑变成了无声的抽噎。邹晓晴立刻认识到如果再不找到人来救自己,那么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就是自己了。邹晓晴使劲的挣脱裹被的束缚,朝四周张望,可看到的只有被积雪覆盖的大路,连只麻雀都没有的深刻的寂静。第一次,邹晓晴觉得雪是那般的厚重,掩盖了多少生命的契机,自己最后还是会死在曾经最爱的事物上啊!寒冷渐渐带走了邹晓晴的最后一丝清明……
“什么人这么狠心,把一个小婴儿扔在冰天雪地里,这不是作贱人命嘛!”耳边似乎听到一个女人忿忿不平的声音。“别说那么多了,快看看这小娃咋样了,我看冻得又红又紫的,别是活不成呀!”一个略带沧桑的男声道。“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我说这小娃一定没事的,快拿些热水来我替它擦擦身!”女人吩咐道。随着远去的脚步,迷迷糊糊中邹晓晴又昏了过去。一双柔软却带着点点薄茧的手轻轻地抚过全身,随即一丝丝热气沿着皮肤渗入身体里,邹晓晴感觉身体渐渐的恢复了知觉,极力地想要张开双眼,但试了无数次,只能朦胧的看见一个女人忙碌的身影,就疲累之极的睡了过去。
当邹晓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没有了黑暗,也没有了冰雪,有的只是一张略带风霜却丝毫不损动人风采的女人的脸,女人笑盈盈的对着她,似乎是受了女人的感染,邹晓晴也不禁对她咧了咧嘴角,女人却好像发现新大陆般激动,兴奋的喊道:“孩他爹,快来瞧瞧,小娃对我笑了呢!”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而来的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高大魁梧,汗珠顺着脸上小麦色的皮肤滴入领口,咧开的嘴角显示了主人难以抑制的好心情:“叫啥呢,这不是来了嘛!小娃这命硬啊,我还以为是活不过来了,这会儿会笑就是好了,给叔叔乐儿个。”女人急急说道:“别听他的,宝贝珍贵着呢,给这闲人乐啥,姨让他劈柴去好不好啊!”
邹晓晴看着女人搞怪的表情,“咯咯”的笑了起来,女人又朝男人努努嘴,男人只有在一步三回头中朝门口走去。女人又逗了会邹晓晴,只是婴儿的小身板里实在是装不了多少能量,不一会邹晓晴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当晚上女人喂着邹晓晴一些米糊糊时,似不经意地说:“孩他爹,这娃被人扔在冰天雪地里,自是家人不想要了,我们既然捡了她,不如我们养好了,反正小凡那小子太皮了,我们找个乖巧的女儿多好啊,你说呢?”男人放下碗,盯着女人怀里的邹晓晴,虽然邹晓晴有点怕男人盯着她,总担心他看穿自己,于是只有用小手使劲抓抓女人握着勺的手,神知道她多讨厌吃这糊糊啊!可为了不让这小身板遭更多罪,一碗糊糊,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女人一边喂着邹晓晴,一边对男人说:“我只是通知你,这娃我养定了,不让我养,你就卷铺盖滚蛋,听见没?”男人慢吞吞的说:“没说不让啊,浑说啥卷铺盖滚蛋呢,我滚了,娃不就没爹了,我只是越看这娃越像我,是不是啊?”女人“哧哧”地笑着说:“明明就像我,现在就是个美人胚子,怎么会像你这个猪八戒呢!我倒要好好想想要不要给宝贝女儿找个美人爹呢!”男人“哼”了一声说道:“像我这样的好爹爹,女儿才舍不得呢!对了,女儿叫啥好呢?”男人沉吟片刻,“叫楚晴,行不?”女人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样,邹晓晴变成了楚晴,有了一个深沉但不失风趣的老爹—楚浩,一个美艳但泼辣心软的老娘—秦漱芳,还有了一个素未谋面,但据说很活泼,也就是很皮的老哥—楚凡。楚晴的人生有了新的轨迹,她也不想再回头看那些曾经留在邹晓晴人生里的一切悲喜欢忧,可前路究竟有什么在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