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闻声恍过神,觉察到失礼,这才放开她的手,但神色依然焦躁不安。
晓曦心想他说的那“匕子”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匕首?可自己这两日并没在身上发现那种东东,屋子里也还没来的及查看。此刻他管自己要,自己肯定是交不出来的。大不了有空特意收拾收拾屋子,归置物品之外,顺便找到那匕子还给他。
晓曦刚想着找个冠冕堂皇的道理拖延一下他,却听阿厚自言自语地闷声嘟哝着:“早先应该狠下心来阻止你,免得你如今做出这般蠢事,不仅失败了,还留下落人把柄的风险!”听着竟像是在抱怨。
“嘿,这下开始风言凉语了,既然觉得蠢,怎么早不在我面前说道啊?”晓曦抬了个八度高的嗓子嚷嚷起来,仿佛是在提醒他身份毕竟在那里,说话给老娘注意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软言细语地劝声道,他左右瞟了两眼,见并没有仆从被晓曦刚才的大嗓门吸引过来,这才又苦口婆心解释道:“说起来我也有责任,知道你心里万分痛恨着那个阿旖,更恨不得伊从丞相府中消失,我不但没有开导你,反倒还帮衬你去作弄伊,助长了你愈演愈烈的报复心。此番你将我平日随身的鱼匕抢去,说要用它给伊一些颜色瞧瞧,当时我真应该阻止你的!哎,早知道你竟怀抱着那样的心思,真该不记后果把匕子从你手中抢回来!”
少年的一番话,不亚于当空一记闷雷,炸的晓曦脑中嗡嗡作响。
天啊,照他话中的说法,这恶贯满盈的反倒真是前任米晓曦同学了?她不仅仅频频手欠作弄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涉嫌犯罪谋杀?而那失去的凶器,很有可能就在案发当天带在她身上,后来恶行败露之后掉落现场了?
晓曦感觉如同掉落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冷恍惚又无力。
怎么让自己摊上这么个寄主?
她一遍遍说服自己镇定。或许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也许事发当天出门时,坏姑娘米晓曦并没有真的将从阿厚那里抢来的匕首带在身上。也许那个匕首现在正好好的躺在自己房中的某扇橱柜里。
晓曦揉了揉眉心,舒缓一下紧张地神经。她虚弱地安抚道:“放安心,匕子暂时没落在他人手中,虽然我确实不太记得昨天出门有否带着它。阿厚,我头有点疼,许是风着了,我得进屋里休息,你去厨房帮我把项妪叫来便自回了罢。匕子我找到了再还你,你别慌。”随后她习惯性抬手拍了拍阿厚平直的肩膀处。
少年直觉性地回避了一下,但只是一抖,他便任由那只白皙柔软的手拍上了自己的衣袖,只是抬眼看人的表情有些别扭。
“晓曦,”阿厚乌亮的细长眼中有些许闪烁,欲言又止地凝塞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往后若有打算,定要提前告知我,别自个硬拿主意。往后,往后若有险恶行事,别人都可不说,却一定要跟我讲,我能帮你做的,便决不会让你只身犯险,好不?好歹,好歹,我也是你一半的兄长。”
晓曦点点头,接着又摆摆手,示意那些话自己听进去了,他可以走了。
一半的兄长?这话有点意思了。
晓曦在青衣少年起身离去后,又陷入了意味悠长的深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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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几天,阿厚果然如约每日为晓曦送来一筐竹册子,里面什么编年史、人物列传、风物轶事辑、山川地理志要啥有啥,而且果然全部图文并茂,非常益于理解记忆。
只是如此便辛苦了阿厚,每天扛一个装的满满的大筐子,高壮的个子几被压成了大虾米。
而这满满的一筐子书,晓曦却只要一天,便全都看完了。
没办法,谁叫这个年代太古早,连造纸术都尚未发明出来。
可这并非是晓曦熟知的古代历史。
从书中得知,她现在所处的国家叫做南钺,国姓为姜。此外还有西昌和北炎两个临近的大国互为犄角彼此牵制,边境时不时打个仗什么的,却谁也不能真正奈何得了谁,有点三国鼎立霸者争雄的那个意思。
在这个时代生活,需要掌握的背景信息基本上也就这么些了。过于详尽的细节册面上没有记载,而当朝的时情,估计史官们正一字一句酬酢掂量着,要等现任王帝死了之后才可能流落宫外,被世人传抄。
书籍断档的时候,晓曦会找来那些年龄小,性子活,脑子比较单纯的下人小丫头,从她们口中骗府里的八卦来听。
于是她知道了,阿厚原来是自己的庶兄,也难怪自己看他眼熟,原来两人的确是长得有些像。
只是这个年代,庶子的地位实在低下,比仆役高不到哪里去。
一家内院之中,主母为大,若不是经主母首许走正规滕嫁渠道进门的女子,就算生下来儿子,也不允许住在府中,而是由男主人另行置办外宅,供母子居留,但条件非常简陋,居住环境和普通平民一般无二。
阿厚的生母,据说是丞相大人年轻的时候随军征战时结识的贫民女子。
因曾于某荒野一役暂败,当时任督军御史的丞相大人米渊被敌军围困山野之中。山中黎民之女设法将他藏起来整整半年之久,躲过了敌军的围剿。后来这个聪明又胆大心细的女子,便成了阿厚的母亲。
只是碍于地位悬殊过大,丞相回京之后并未将她接入相府之中。再加之丞相大人似乎还是更爱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多一些,回到京城后,久而久之渐渐地对那贫民女子的感情便也淡了,很快则与夫人你情我侬,没过多久夫人便怀上了晓曦。
这个年代人口的出生率很低,因为物资缺乏,战乱迭起,普通平民家生了孩子是个负担,而且也很难养活。官将之家常年在外征战,夫妻俩分久合短,也很难要上孩子。
所以即便是位高如一国之相、三代朝臣的米家,也不过只娶了一房正妻夫人,生了一子一女,并无滕妾。
晓曦的嫡兄唤做米靖,比自己大上不少,听说正在军中历练,一年到头也很难见上一面。
而这个庶兄阿厚,与生母住在外城,名是母亲给取的,并未冠上米氏宗族之姓。
米氏百年望族,对于子嗣的考核标准掌握在家主手中,而且非常严格。并非庶子不能入族谱,只是阿厚母亲的身分实在太过卑微了。
好在阿厚为人朴实厚道,做事也卖力踏实,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极其孝顺母亲,孝子之名街坊邻里都传开了。米渊欣赏他这一点,才提携他来府中做事,叫他跟着管事们什么都学,看样子破格纳他进氏族也不无可能。
晓曦认为,依着自己此前的性子,俨然一无法无天的混世女魔头,府中上下不论谁见了都是又恨又怕又头疼,唯独这个庶兄阿厚这般帮衬她维护她,虽然搁以前有点助纣为虐的趋势,但真真儿是对自己这个妹子好的。
这样想来,她便决定以后对他客气些。
只是他讨要的匕首晓曦并未在自己院中找着。房中所有柜子都打开来看过,所有储物空间也都底朝天地翻过一遍,依然没有寻到任何类似匕首的凶器。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晓曦便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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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今日收到了编编发来的站内信,说可以XX……板栗如坠云里雾里,美的没边儿了~怀着感恩的心情,并愧疚自己曾经坑掉一本书的黑历史,决定发奋创作,回报编编和读者的不离不弃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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