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氏满面赞叹之色,将手中的书卷一合,放置于膝上。
“甚好。”她击掌颔首道,“书文倒是记得清楚,一字不差。现下我来考你,可否理解其意。你来讲讲,何为‘君主五庸’?”
丽质脱俗的少女抿了抿唇,片刻思索停顿,便朗声直言到:“君主被臣下蒙蔽,失去君位,此为一庸;君主被臣下制住财权,失去恩德,此为二庸;臣下越过君主擅自发号施令,使得君主失去控制权,此为三庸;臣下私绶人好处,使君主丧失英明,此为四庸;臣下瞒过君主扶植党羽,使得君主被架空,此为五庸。所以为人君者,理当独断专权,而不应轻易将权柄交予旁人把持。”
晓曦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
如果没有搞错,这姑娘读得可是为君之道?
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女儿读点书或许不新奇,但好歹也应该是《女戒》《女德》《女训》之类的吧?
怎么竟学起王道策论来了?
还是说,他们丞相家的少女们自小的教育便不同于一般?她相旖是准备要朝着政坛女杰的路子高歌猛进了么?
……
晓曦呆到后来已然意兴阑珊,整个人磨皮擦痒地坐不住,她还真不习惯一跪跪这么久。可惜现在这个朝代,似乎连椅子都没有。
她开始东张西望,小动作也越来越多。
好不容易待到阿旖被佘氏一一考核过关,眼见日挂中天,已界晌午时,晓曦带头起身告退。
相旖便也跟着表示不再打扰。
佘氏也不留她们,只笑著撮合她姊妹俩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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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后脚地从佘氏的院落里行了出来。
一旁等候的两位贴身老仆赶紧从远处凑上前,护拥着自己的小主人,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小心戒备盯梢着对方主子的动静。
午后纯净而不见一粒浮尘的空气中,却似乎有电光火石在噼啪作响。
守在门廊处负责通传得小仆,此时堂而皇之地向旁退让了几步。
晓曦有所察觉,暗地嗤笑一声,心想:至于嘛你们!
她转过身,轻微地昂着下巴,叉手环胸停在廊前小径的岔口上。
正跟随其后低头走路的相旖,见她停下,立刻刹住脚,以避免两人撞个满怀。
“表妹慢去。”晓曦勾勾唇,挤了一朵不咸不淡的笑。然自回了身去,对着身旁的老仆一耸肩:“项妪,我们走。”
纵使她有心与此女重新交好,现在也不是时候。
晓曦清楚明白,在两人过去的矛盾尚未消解之前,自己态度转变过于激烈,或许会被误解,从而激化出对方无法预料的抗争与反噬。
即便是要和气生财,那也得慢慢来。
晓曦平生不爱与人结怨,但既然已经成了梁子,她也只能先撑着。
还没踏出几步,眼前忽有白影一晃,晓曦定睛看去,那娉婷少女正垂手拦在道路正前方。
“阿姊怎得如此匆忙?”少女花容一嗮,朱唇轻启,半垂的眼眸忽而睁开,汪汪直视过来,那其中水光潋滟,雾气氤氲。“数日未见,难得阿姊竟不予指教,阿旖惶恐。”
似嗔似怨,似笑似讽,清秀稚气的人儿,说着惶恐,却并未有怯然之色。
她在试图激怒自己?
晓曦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整个人迅速戒备了起来。
照常来讲,相旖这样做是毫无道理的。
激怒她这个“妖怪”来祸害自己?
就算半中途杀出个观音娘娘把“妖怪”收了,自己也早被祸害的够呛!况且寄人篱下,迟早都要落入出来放风的“妖怪”手中……
百害而无一例,她相旖除非是傻子,不然绝不可能怀着这样的目的,做这种讨不到好的事情。
带着对于某些人重新建立起来的堤防,晓曦镇定住自己,心想决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轻抿薄唇,嚼了两下贝齿,晓曦“呸”的一声朝空气中吹吐出口中莫须有的秽物。
“甜品好食,却不免粘牙,时至于如何都吐之不掉,真真委实不爽!”
相旖闻言了然,抬袖掩口轻笑,润耳的声音“扑扑”好似雪落,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阿姊莫不是在避我?”
晓曦“咦”了一声,挑眉道:“避你?我有何必?”
“阿旖不住在阿姊心里,又怎知阿姊避我的原因?”美人儿姣然一笑,“只惋惜,阿旖还曾坚信阿姊必然会早几天主动前来看望我呢。”
我?去看你?是在说反话么?
这次晓曦彻底琢磨不透那丫头心里的想法了,她快速地在脑中梳理了几条思路,站在对方的立场反复分析,也无法推敲出说的通的逻辑来。
晓曦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某些没有意识到的弱点被人拿捏住,用来反复试探自己。
她有些急躁起来。
“有话直接说!”她用上了最简单粗暴的原始姿态,虽然知道镇得住这全府的人也不一定镇住这个女孩,可她倒想要看看这小丫头手中到底倚仗了什么,竟能这般有恃无恐。
果然对方只是莞尔一笑。
“阿旖无话可说,只偶得一物事,甚为精妙,想呈给阿姊瞧瞧。”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绸布包裹得硬物,几步上来,递到晓曦面前。
晓曦诧异接过,感受着包裹内坚硬而沉重的触感。她正欲打开来看,却被相旖阻止。
“此物甚为精奇,阿姊还是待回到房中,关上房门,再打开来欣赏不迟。”
相旖一边说着,一边用流转的眼波观察着晓曦的反应,但见她除了忪怔便没有别的,不免有些疑惑,又有一些失望。
“如此,便不多耽搁阿姊的时间了,阿旖告退。”少女侧身轻轻一福,“阿姊回去见了礼物,若生出任何想法,可来找阿旖聊聊,阿旖随时在房中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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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相旖离去,直到她身影模糊在树荫里,晓曦才怀抱着适才收到的所谓“礼物”,三步并做两步小跑回自己的院落。项妪在一旁跟得气喘吁吁,看着小主人面带忧色,却也不好多问。
一进屋门,晓曦交待了项妪在门口望风,自己则冲进了梨木屏风隔出的内室。
将白绸包裹的物事放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揭开,直到它完全显露出来。晓曦心中一沉,果不其然,被她猜中了。
一柄青鱼匕首静静躺在那里,雕刻盘旋在匕身的怪鱼,鳞片流光栩栩,鲜亮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来到异世之后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今记忆却波涛汹涌地逆流回刚刚穿越来的那一天。所有的细节在脑中试图一点点拼凑还原,模糊不明的真相透析出来竟是那般可怖,让晓曦整个人如同坠入万劫不复地炼狱中。
难不成,真的正如阿厚所说?这匕子便是“我”从他那里抢走,用来谋害相旖的凶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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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工作很累,周末板栗想休息休息换换脑子,于是这两天更新量会少一些,大概2000字左右,工作日的时候恢复正常,并且以后可能也会这样~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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