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在空中掠过,留下啸啸之声;旗帜,在风里飘荡,留下丝丝拂音;宫墙,在蜿蜒延伸,连绵代代往事……那么,我们的故事,就从飞鸟、旗帜、宫墙说起--
万顺二十年农历七月六日,观望蓝天白云,忽觉得与蓝天搏击、与白云共舞着,至少福叆凝有着这样一番感受。
太和门外整整齐齐的站着二排秀女,风很大,吹起了那些个漂亮的裙摆,却无心去抚平,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要必须拘谨点,没有一个秀女去关心被吹起的裙角,只是鸦雀无声的低头站着听候指示。
福叆凝双目一垂,觉得风太过弄人,便弯腰理了理,当抬头的时候,发现队伍已经离开她一大段了,这站在最后一名果真不是个好位置,要说,第一个,才是最好的。不过,她并不想争取做第一个,她只是来玩一圈,便回去。只是好奇,这水国的皇上到底长什么样的。
拔腿连忙准备追上去,却忽闻身后一阵马蹄声,这是谁家的小姐?如此声势浩荡,回头,却见一匹又一匹的骏马飞驰而来,将领呼啸着马鞭,身后跟随着上千人马,一个激荡人心的画面。
这不是哪家的小姐,是将领们班师回朝,凯旋而归。
一位官员赶忙而来,行礼叩拜,讲了些什么,但看带头的将领不给面子,一挥手,准备让上千个士兵一轰而入皇宫。
这是谁?为何如此嚣张?但距离太远,看不轻容貌,只觉得身材魁梧、英姿飒爽。
她的注视引起了为首将领的注意,手一指,将马奔了过来,马蹄临近她的胸襟,似乎已感觉得到那种被马踩踏的力道,溅起几阵强风,迫不得已闭上眼,几乎要摔倒。
但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拉住了她倾斜的身子,睁眼,瞧见一张在头盔里的眼,他的眼珠儿非常的黑,非常的亮,黑与亮的调和,叫他的黑眼珠的边儿上浅了一些,很是灵动。
“这位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一位嬷嬷赶忙而来,想是点数的时候差了一位,没想到她还在太和门外。
强而有力的手放开了她,使得她差点又摔了,端正好身子,想问嬷嬷刚才的将领是谁的时候,转眼身后就不见了,只看到上千人马离开了太和门,声音轰隆隆的响。
走在路上,“嬷嬷,你刚才有没看见那些个军马,还有那位将领?”她还是抵不过好奇问道。
嬷嬷没回话,等到了秀女集合的宫殿门口,才道:“姑娘,有些事情你不需多问,我是没看见那个将领,就算看见了我也不会说。”
一句话便将她哑倒了,嬷嬷走后,她只好仍旧回到原先的位置站好,但闲不住的心,还是让她东瞧西看着,一晃眼中,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少时一起玩过的高莫淳嘛,后来她迁住洛阳,一去便没了消息,但那张如溪水般清秀的脸,她记得。
告知可以进殿内歇脚时,她赶到高莫淳面前,盈盈一笑,甚是将她喜得乐了,“福妹妹?”声音还是清纯可人。
“高姐姐,”她满含微笑,“姐姐来水城都不事先通知下,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很是高兴的将福叆凝上下看了几眼,轻轻道:“一路仓促啊,你还是住在那里吗?”含笑又道:“妹妹打扮的真简单,简而不俗,果真仙姿。”
福叆凝噗嗤一笑,道:“要比美,怎能比得过姐姐你呢?”
高莫淳笑不露齿,拉上她的手坐上一旁的玫瑰椅上。福叆凝这才细细打量起她,一身紫嫣裙,仰抚云鬓,俯弄芳菲,艳冶柔媚,优雅闲适。
她不免惊叹:“果真十八变呢,姐姐小时候就是美人胚,现在啊,绝对是倾国倾城。”
高莫淳摇了摇头,将手捂着她的嘴巴,沉声道:“不可胡言!这倾国倾城的便是皇后,或者是位高之者,今日,你也看见了,那么多秀女,个个才华横溢,美貌绝伦,实在看得人眼花缭乱,我觉得我很逊色。”
福叆凝叹了口气,深宫?她从不知滋味,既然不能说,便只好与高莫淳谈了些家常。
忽而,殿外传来一声通报,“文华殿大学士洪启大人之女洪欣晨驾到!”
果真面子之大,不跟随秀女队伍不说,还来晚了,又要大声通报,并带着家眷来到殿内。
这是一位身穿艳桃红色裙装,梳一个九鬟仙髻,发钗闪着金光,整一个雍容华贵。
步履轻摇摇而来,看重了一个好位置,扬起眉毛,尖锐道:“滚开,这个座椅岂容你那么个寒酸的丫头能坐的?”
坐在椅子上的秀女见状,并未站起,只是咬着嘴唇,低垂着头,但看长相不是很出众,如一直瞧着,却很是耐看。
“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你是哪家的秀女?”这位叫洪欣晨的声音更加大了。
坐在椅子上的秀女仍旧还是不动,只是缩着身体,颤颤巍巍道:“我……我是程悄帘。”
洪欣晨见此女面貌平凡,衣裳廉价,便肆意道:“我问你是哪家的秀女,你的名字我不感兴趣。”
程悄帘惊得缩头埋颈,脸色难堪,声音越发抖得厉害,“家父是……是卢阳的国子典馆……”
洪欣晨冷哼了一声,神色很是嚣张,“一个不入流称不上职的也来敢选秀?况且还坐在那不让位?你是想让我把你打趴下吗?”
程悄帘几乎要哭了出来,双手扭捏着手绢,良久,才缓缓抬起身,让座。这一起身便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一阵哗然,程悄帘的裙子被撕破了,本来就很普通的裙子,却在臀部位置破了一个洞。
洪欣晨见状不免蔑视的笑了好几声,厌恶道:“就凭你这样,也能见得了圣上?简直笑话!”
程悄帘再也控制不了得哭了出来,这一哭许多秀女都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无一人帮她,因为谁都不会去得罪尚书之女,倒是这个小门小户的程悄帘可最好自生自灭的好。
想然,她不肯起身让座是由于裙子破了洞,怕引起羞辱,真是苦了她了。福叆凝再也按耐不住,想前往安慰去,却被高莫淳拉住,轻语道:“少惹是非!”
她展颜一笑,挣脱高莫淳的手,穿过人群,来到程悄帘面前,牵住她的手,轻轻的拍了几下背以示放宽心,“勿哭泣。”然后将身上所系的一条嫩黄丝带解下,在程悄帘所破洞之处,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恰是一朵盛开的黄牡丹。
“大家也别笑话了,这衣服并非有洞,而是忘了系上丝带打上结,这是玉兰坊的新样式,刚才我见程姑娘的丝带结甚是好看,借来看看,便让她在椅子上稍歇会,这不,都是我不好,惹出笑话了。”她谦和的说道。
洪欣晨听罢只是冷冷一哼,去了那张她争来的椅子上,不再说话,聚堆的秀女们也散开了。
她对程悄帘绽放一笑,“莫怪叆凝擅自主张,程姑娘是一人吗?请过来与我和莫淳姐姐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心里太过过虑。”
很是感激的点头,低垂眼眸,道:“今日之恩没齿难忘,悄帘可否喊一声姐姐?”
“不必记挂,举手之劳。”她微微又一咬唇,道:“姐姐如此这般,可是得罪了尚书千金了,悄帘实在对不住。”
这时,高莫淳走上前来,说道:“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花样百出,又让人惊,”又对程悄帘一笑而道:“这叆凝啊从不怕得罪人,就怕没有人让她得罪。”
三人笑着来到一处石凳椅子上,里面已经被人坐满,只好来到庭院里,其实这里风景独好,开着芍药、木槿、凤仙花等,很是鲜花配美人。这时,她看了一眼程悄帘发觉她根本未上妆,面色很倦态,忽而想起小时候用凤仙花的瓣儿挤出的汁水当画料,便前去摘了好几朵,在程悄帘的唇上按压几下,瞬间朱唇一点红,增添了不少风采。又用了一朵粉色的花朵在她脸颊上轻轻点了几下再抹开,俩腮羞红很是讨人喜欢。
“世上女人一般漂亮,就看你怎么装。程姑娘面容姣好,只是不懂打扮,这一打扮比起那里头的几个要美上几倍。”
“劳烦姐姐苦心,悄帘生在乡下,不懂,这次来也并未抱有希望,只怕要辜负姐姐的一番心思了。”几乎垂泪道。
高莫淳亲和说道:“卢阳地杰人灵,程姑娘也便是如此了,何必太低估自个呢?”
正当时,有嬷嬷过来传程悄帘和几位秀女前往乾坤殿。她朝程悄帘微微一笑露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才和高莫淳回到屋里头静静坐着等待。
坐在屋里头看着一个个的进去,高莫淳忧心道:“你猜有多少位是被留下的?”
缓缓喝了一口茶,见四周无人,露齿一笑道,“这次皇上选秀好似并不怎么看重,因刚在太和门外有一队军马,照例说,我们是皇上的女人,出现军队,怎么想也想不通,所以我想,这次选秀进的人不多。”
“也许只是形式过过场,想那个洪氏,家世之大便是早议定好的。”高莫淳点头说道。
“我倒认为姐姐也能进,以姐姐的家世和姿色必定入选。还有程姑娘,虽然样貌不出众,但举止言行甚是有礼度,入选的可能性比其余的人多多了。”并一口茶,忽而叹道:“最好不要叫我留下,否则我会将皇宫翻个底朝天的。”
高莫淳动容大笑,“凝儿,你的才智和容貌如果只配一般公子哥,真是浪费之极。”
“我是闲云野鹤,爱自由飞翔,只望姐姐能凤飞皇天。”她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