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醒来,发现外面银装素裹--
雪花洁白如玉,像玉色的蝴蝶,似舞如醉,又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飘如飞。她实在经不起这样的美景诱惑,简单梳洗一下,出门赏雪去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竟然忘记了这里是深宫,便走远了。来到一处,这里盛开着腊梅,腊梅花开春前,预示着春天的临近,又为百花之先,腊梅先花后叶,花与叶永不相见。
要说赏梅,正是雪满枝头的才好看。她逗留许久,使得昙花、毕桃不得不匆匆而来,想必主子看得太过如痴如醉,忘了头顶正下着纷飞大雪呢。
见她们俩来,她将斗篷的风帽带上,笑道:“堆个雪人吧?”
毕桃将油纸伞遮过来,碰触到一枝腊梅,为之一动,花瓣掉落二三片,浓香馥郁。
“这……可是素心腊梅?”毕桃接过掉落的一朵腊梅喜道。
福叆凝取之轻轻一闻,便道:“你也知道它的名字?”
昙花笑闻道:“腊梅不都叫腊梅吗?”
“就你那点学识?”福叆凝捂嘴一笑,又看向毕桃,觉得她有话要说,便问:“你有什么就说吧。”
毕桃伸手搀扶着福叆凝,走进一旁的阁如亭,拍下身上残留的雪花,轻语道:“奴婢只是突然想起了吴贤妃。”
吴贤妃好似在这深宫里是一个众人知晓的秘密,不过,她只知道吴贤妃住在一个紧贴宫墙的大宅院中,皇上也会时常临幸,其余的就不知了。
“吴贤妃?”昙花疑惑道。
“奴婢以前在汉王府邸当差,有一位至交好友,她很喜爱素心腊梅,时常用腊梅花瓣熬制成腊梅粥,很是好吃。”毕桃表情神往,眼眸略带一丝悲哀。
福叆凝闻言,这汉王便是高煦,在万顺十年,皇上对叔父汉王高煦用兵,御驾亲征,生擒了高煦父子,汉王宫的女眷按制度被全部充入**为奴。她睁着一双惊疑的眼睛望向毕桃,嗳声道:“你便是当年其一的女眷?那么……你的那位至交好友就是现今的吴贤妃了?”
“正是,纵然美貌与智慧打动了皇上,只是身份特殊,回水城后就一直安排住在宫外……今天见这素心腊梅开得正好,不免勾起了奴婢的一丝回忆,请云婕妤不要怪罪。”
她朝着门外瞧了一眼,雪停了,腊梅的金黄色与白色为之相呼应着,看得让人心旷神怡,便笑道:“我怎么会怪罪你呢?倒是要劝慰你几句,吴贤妃必定吉人有天相,就像腊梅一样傲然开立。”
毕桃点头道:“谢云婕妤吉言,奴婢也一直这么想。”
离开前,她还是堆了个雪人,不忘在雪人手里插上一朵腊梅,遥望,还真是惟妙惟肖,足足回头了三次,才加快步伐离了去。
隔了几日,天气放晴,雪在渐渐融化,她突然想起她堆的那个雪人,是否也随之变成一滩水?
想也没多想,便快步而去,那里的景象与先前天壤之别,饱含风雪的腊梅枝,一滴滴的落着水珠,衬着阳光,泛起晶莹的光,有一种错觉,你会认为腊梅是金银所作的。
融雪的时候,也存在着一种惋惜,真是冰融雪化一须臾,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雪人已经不存在,本在雪人手里的腊梅枝条显眼的落在地上,她走近看了一眼,发现枝条上面压着一只笛子,很精致的笛子,是谁留下的?敢情那天她堆的雪人有人瞧见过?
想了片刻,她擦了擦沾湿的笛子,看着这样的风景,突然兴起,吹了起来,刚融入其中,就看到她正前方有一个黑影,心里一惊,忙停止吹奏转身去看。见得一位三十有余的男子站在她身后,穿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常服,头上戴乌纱折上巾,一表非凡,玉质金相,眼神很是有神,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到底是什么人?她一时瞧不出身份。
被看得有些脸红,便低垂着头,行了一礼,因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许久,她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红得映红半边天了,屈身的腰肢也有些酸痛,只好窘迫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笔直站着,没有答话,她不敢抬头,只是再问了一遍,此人才恍如从梦中醒来般,轻轻一笑,答了个“嗯”,随之才道:“请起。”
她站好身子,微微一抬眼,瞧着他,甚是在打量,他似乎察觉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我……我是襄宪王。”
福叆凝双目一流转,她知晓襄宪王瞻墡,由此心里更是一惊,忽觉宫嫔与王爷相见很是不妥,便后退了几步,头更是不能抬了。
只是轻轻一语:“妾身是锦月轩的云婕妤,见过王爷。”
她忽觉不对,如此一说,算什么?连皇上还记不起那么多内宫女子,更何况一个王爷?便欠一欠身道:“深宫之事,想必王爷无法知晓?”
“我知道……我知道你,你是那个要当彩云的婕妤?”他深思片刻答道。
“王爷怎得知晓?”她稍微一抬眼,问道。
半晌,他笑道:“我听……听皇……嫂说的,那日选秀我也正好在宫里。”
此时,昙花急匆匆的跑了来,想必她出宫太久了,当昙花见得一陌生男子在眼前,怔了怔,福叆凝见状,便道:“快快参见襄宪王。”昙花急忙恭敬跪礼。
他气势大度的做了个起身的动作,然后将眼神放在她怀里的笛子道:“刚听得你吹笛,忽而停止,不尽兴,可否再来一曲?”
她微微一踌躇,道:“妾身只是兴起而来,怕有辱清听。”
“如此美景,美则美矣,却太过清幽,少了点气氛,倘若配上婕妤的笛声,想必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画面。”他昂头举目笑道。
她深深一笑,推却不过,又退后几步,思了片刻,便拿起笛子吹奏起来,应者满园的腊梅来了一曲《梅花落》。
--“中庭杂树多,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华无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