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一见,记忆幽深,看着瓦片上悠悠滴落的化雪,她心思如潮,也有些不安,便唤了毕桃来,命前去打听那日进宫记录,是否真有襄宪王来过。
毕桃接令,也从门外迎来椒淑女,梨花带雨,蝉露秋枝,一见到她便哭咽了起来。她急忙问道:“椒儿,怎么只身前来?还哭着鼻子?”
椒淑女耷拉着身子,坐了下来,睫毛闪了闪,擦了擦泪珠,哽咽道:“云姐姐,我害怕。”
福叆凝蹙起眉角,觉得不对劲,便拉起她的手来到里屋,并吩咐端来热茶,茶是用了毕桃采摘的素心腊梅的花瓣泡制的,清香怡人,椒淑女喝了一口,停止哭泣道:“这茶真香,一喝,人都爽气多了。”
“此花茶能缓解气郁心闷,我给它取名为‘十分香’,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有雪,与梅并作十分香。”她兴起朗到,也想让椒淑女宽下心。
椒淑女破愁为笑,道:“可是雪梅?雪后梅花瓣泡得茶呀……”
“心可是澄澈?”她笑道。椒淑女也跟着笑了起来,连连点头,也将事情的的原委讲了出来。
原来宫中前日举办了射箭大赛,很多宫嫔都去参观,最惊奇的是新宠王才人手持弓箭,站在射箭场,顿时引来了一阵哗然,因此,李淑女由于太过吃惊,手中拿的手绢掉落在地,随风飘荡起来,正好不偏不离的落在王才人头上,遮了眼,一箭齐发,没有中靶心。本来一个女子能不能射中其实无所谓,可王才人不依不饶,而李淑女仗着自己入宫早,嫌弃她又是宫女,近日来王才人受宠颇多,心里本就妒恨很深,俩人就僵持起来。
回了座,以为就这样算了,大赛散了以后,没想到王才人让宫正司的人把李淑女关了起来,说她违反宫闱戒令,要行刑。
福叆凝闻言不由一惊,真要行刑的话是必须有宫中掌印的人才可以做,比如淑妃或者皇后。
她忙问道:“有没有请皇上或者皇后的旨意?难道她一个才人说了算吗?”
椒淑女茫然的扯着衣角,有气无力道:“她……王才人说区区一件小事不需惊扰圣驾,说这……这是她们俩的私事!”
福叆凝心里很是纳罕,王才人没有帝后手谕,私自下令比自己辈分高的宫嫔幽禁起来,真是娇蛮得令人发指!
忽而,福叆凝嘴角却漾出一丝笑意,转而又将笑意收起,心里暗想道:“恃宠而骄,是宫里女人的通病,看王才人的言行举止定不是一个有学识的人,单凭容貌获得娇宠,这以色侍君,怎能长久?”
她安慰了椒淑女好一会儿,才命小斌子好好送她回去。临送感叹,真是难为她了,天真如此的椒淑女注定要饱受宫中的各种苦楚和恐惧。
送完了椒淑女,毕桃也回了来,来到里屋,轻声回道:“问了七安门的守卫,说那日没有看见襄宪王进宫。”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连椅子也差点坐不稳,一旁的昙花见状,听了见,问道:“小姐,难道前日所见的襄宪王并不是真的襄宪王?那会是谁?”
缓缓喝了一口茶,稳定情绪,道:“希望不会出什么事。”
毕桃缓和一笑,道:“襄宪王一向潇洒自由,无拘无束,听闻早年少时,老翻墙进出宫门,说……不定这次也是。”
她道:“以后可要小心了。”又回味了一遍毕桃的话,心里深深的记了下。
隔了一日,高莫淳带着程悄帘过了来,她正无所事事,见了她们笑道:“好灵通的消息,知道我的‘十分香’了吧?”
高莫淳道:“整个深宫里也就只有你能乐的逍遥,外面可要闹翻天了!”
她沏上茶,递过去,“怎么?高姐姐也开始急了?”
程悄帘道:“姐姐昨夜睡得安稳吗?我是被昨夜戏子的唱声给吵了一夜。”
“朦胧间听到点,我还以为是做梦呢,”福叆凝掩嘴一笑,又正色问道:“怎么回事呢?”
高莫淳沉静片刻,才凝神道:“王才人请了一帮戏班子,白天夜里的看戏唱戏,成何体统,最奇怪的是竟私自下令把李淑女幽禁起来。”
“那是好兆头!”她微微一道。
“好兆头?”高莫淳讶异的看着她,程悄帘也一并疑惑着。
“宫里的女人最看不得这些不是吗?连高姐姐都不满了,更何况别人?如此不知检点,必定断送了她自己的路,由着他,不需要出手她便自己毁了自己。”她继续道:“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绝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且品德浅薄又尚不知自律,这样人无须太在意她。”她并了一口茶,笑道:“大可高枕无忧,这是喜事,来,尝尝这‘十分香’。”
高莫淳喝了一茶,舒然一道:“听妹妹一说倒是豁然开朗,只是皇上还没发话惩治她呢?何况她与淑妃交好。”
福叆凝淡然道:“不急,射箭场上的事已经惹众嫔妃和大臣们的注意,又伤了帝后的颜面,乱了尊卑之序,就算淑妃想保她也保不住。何况淑妃那么聪明,怎么会去趟这滩浑水?”
高莫淳和程悄帘闻言一并点头,三人相视而笑,举起杯子,以茶代酒,便聊了些其余的事。
果真,过了一日,皇帝下了旨意,放出李氏,加意抚慰,同时责令王氏抄罚《女训》,撤除才人封号,降低为长随,地位已是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