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乍看之下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但经不住反复琢磨,首当其冲一点就是朱尘岁华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要拼命的关头来呢?
他说他一直躲在一旁偷听,还有他说他来自昆仑,但问题是这都是他自己说的,没有佐证。最让黎言感到怀疑的是,当时那些人一听到他说出身昆仑,就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地跑掉了,甚至没有要求他证明他所言是真,对比先前步步紧逼方霁峰时的做法,两者之间的差别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事后,朱尘岁华又执意要与他们同行,理由是为了昆仑的名声而监视他们,这听起来像是个正当理由,但琢磨下来又觉得有些虚。此外,他似乎对黎言的来历颇有兴趣,这也不得不让她提高警惕。
可是要说他有歹意,似乎也不尽然。到目前为止,他帮了他们不少,尤其是上一次阻止了他们与那些修士之间的争斗,就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如果这一次暗中帮她条理内息的也是他的话,那他就等于救了她第二次了。
黎言看不透这个人,但又不得不有所提防。既然对方不愿意承认,那直言相问对方也很可能干脆地否认,她也只能将怀疑暂时压在心底。
一路往北,在距离灵鹏山还有三千余里之处,一座叫西山的大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座城比之当初的那座丰朴城还要大上许多。
在雄伟的城门外,黎言惊讶地发觉那城中有数道炼气期修士的气息,且那气息十分嚣张,根本就是怕人不知道一样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如此。
对于黎言的疑惑,朱尘不以为然道:“这样的大城若是没有修行人坐镇,那还了得?不仅是这些炼气期的修士,城中必然还有金丹期修士在。”
黎言想起当初的丰朴城。现在想来,当初在丰朴城外并没有感觉到城中有太过明显的修士的气息,偶有的那一两个还是心怀不轨的,想来是真应了唐一所说那般,掌控丰朴城的华锦堂内出了变故。再仔细想,当初方霁峰也是一时昏了头,没察觉到这样明显的破绽,直接就往人家那套子里跳了。
她突然有些不想进城了,自从离了小谷之后就一直没有安生过,实在是头疼了那些突然蹦出来的麻烦,只想快些到达华春观。
方霁峰在外走动得要比她多一些,阅历也深一些,而且她这个伤势实在不妙,如果能进城休养自然更好一些,于是劝道:“你也不必太过戒惧城中修士,我们只是过路,只要安分守己,对方自然也不会来找麻烦。”
黎言皱了皱眉头,这段时日晓日峰的人确实如朱尘所说没有再出现,但他们真的会就此罢手吗?她猜不透晓日峰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但晓日峰扣给她的那顶“妖孽”的大帽子是最大的麻烦。她就怕这一进城,就直接被城里那些人给“除魔卫道”了。
朱尘戏谑道:“黎姑娘你可是看不起我昆仑一脉的实力?若真有危险,大不了我带着你两个杀出来便是。”
看他们两个都想入城,黎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谨慎地拿出扶桑枝重新别在头上,她周身阴寒之气顿时一敛,只要不专门注意她很难发现她的异常之处。
朱尘看了那扶桑枝一眼,又别开目光。
进了城后,黎言发觉那几股气息没有任何异动,这才松了口气。惹得方霁峰笑她平日里浑身杀气,现在竟然也有怕了的时候。黎言也懒得跟他争辩。
出乎黎言意料的是,刚一进城,朱尘就说他另有要事,要暂时离开,让他们在城中找个落脚的地方,到时候他会来寻他们。他交代完就闪身不见了,只留下黎言和方霁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我就知道他这人靠不住!”黎言气呼呼地说。
方霁峰也只能苦笑,“朱尘道兄用了昆仑的名号保下你我,想必他也不会撒手不管,必然是肯定这城里安全无虞才会离去的。我们还是放宽心吧。”
黎言心中一动,问道:“你说他真是昆仑的人吗?我看那天也都是他自己在说,昆仑真要像你们说的那么神秘,怎么就那么巧就刚好出现一个昆仑的人呢?”
她觉得方霁峰有点太快接受朱尘岁华这个人了,只是她搞不清让方霁峰放心的是昆仑这个出身,还是朱尘岁华这个人。
却不想方霁峰听后,立刻肃容道:“你的谨慎不无道理,但我能保证朱尘道兄确实来自昆仑。”
他这么斩钉截铁,反倒是引起了黎言的好奇心。
方霁峰犹豫了一下,说:“这与我幼年经历有关,据家师说五岁之前我曾生有一场大病,险些丧命,就连家师也束手无策,最后是一位来自昆仑的高人救了我的性命。当时我年纪尚小,并无太深的记忆,但却记得那人身上之气息。朱尘道兄身上的气息与当年那位高人很像,是以我认为他并不曾对我们说谎。”
他苦笑了一下,“还请黎姑娘万勿对他人提起此事,家师曾叮嘱过要保守秘密的。”
黎言恍然,原来是因为这层原因,方霁峰才会如此崇敬朱尘岁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华春观主要方霁峰对此事保密,不过她联想到自己当初受到戴芳容同门的威胁,以至于不愿多提自己的来历,也是能够理解他的,或许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事情。
能谈到这一步,黎言决定见好就收,朱尘岁华的时她打算再观察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毕竟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而且,凭他的修为对付他们两个就是手到擒来,黎言也确实想不出有什么事能值得他那么大费周章,这样是她一直犹疑不定的一个原因。
确认了朱尘的来历,黎言的胆气就足了很多,行事也渐渐放开手脚了,两个人干脆在城中最繁华之处找了间客栈住下。有意思的是,那间客栈的掌柜的也是个修士,修为似乎与黎言相当,不过她也不敢完全确定,因为在他们要了房间后,那掌柜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莫要在城中惹事”。
黎言心中一凛,但同时也放下心来。人家这么说就证明把她看了个通透,但同时也表明,只要她安分一点,就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行动。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现在已经有了下界那种二等公民的感觉,行事也开始有了几分忌惮了。要说这晓日峰也真是厉害,几句“妖女”就让她自己心里都发虚了。
进了房间,黎言摸出几块当初在金宝山捡来的小灵石在房门口和窗子边摆了几个简单阵法,然后就坐到床上入定调息。
在那股剑气安稳下来之后,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观视一下自身情况。这次入定,她一方面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那股剑气安稳下来的,另一方面还是要想办法把那股剑气从她体内赶出去。
除了缩在经脉角落的那缕剑气之外,她体内的情形乍看之下与往日无异,但行功一个周天后,她还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原本黏稠宛若实质的肾炁似乎有些不稳,那幽暗的玄色浅淡了许多。她心中暗叹,那日那个被炼化成法宝的灵兽内丹还是给她造成了伤害,那种东西根本就是专门克制她的,亦或者说是克制她身上阴气与阴煞的。
先前是她大意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难怪一直没有办法化去那缕剑气,她自身能够运转的真元有限,这边被扯去修复肾炁,那边又要化去剑气,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再去看缩在角落里的剑气,原本红中带金,且横行霸道的剑气,此刻却被压制在了体内一角,被运转经过的真元不断消磨着,虽然速度极慢,但能看出剑气已经被削弱了许多,就好像满是棱角的山石跌落溪中,最后被打磨成圆润的卵石一样。现在她的真元就是溪水,那股剑气就是山石。
她昏睡的那两天里,对方一定是用了某种办法帮她压制了这股剑气,并且助她行功,才能有今日这种成果,而最难得是,对方的行动不但没有让方霁峰察觉,而且没有像方霁峰那样引起剑气和她自身元功的抗拒。她暗暗叹了口气,到底是个高手。按照她的推算,如果完全入定,不断行功的话,至多只需要十天的时间,就能完全化消掉这个剑气。
不过,那些被磨掉的剑气到哪里去了?
有了上一次帮方霁峰疗伤的经历,她对于真元的掌控变得十分精准,她刻意将元功运转的速度放到极慢。经过无数次的观察,她终于看清了,真元每一次运转经过那里时,只能磨掉一丝微不可查的剑气,但也正因为对方太过于弱小,几乎就在同是,那一丝剑气就被她体内的元功吸收掉了。
她竟然忘记了自身元功的本质是来自阴煞,而阴煞的特性便是贪婪,能够污秽、化纳其他任何属性的元功、灵气与真灵!
她心中突然隐隐泛起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