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戍边时,特别重视横山羌民的向背,在许多奏章中,都提到过横山。如他在《奏陕西河北和攻守备四策·陕西攻策》中说:“元昊巢穴实在河外。河外之兵,懦而罕战。惟横山一带蕃部,东至麟府,西至原渭,二千余里,人马精劲,惯习战斗,与汉界相附,每大举入寇,必为前锋。故西戎以山界蕃部为最强,汉家以山界属户及弓箭手为善战。以此观之,各以边人为强,理固明矣。所以秦汉驱逐西戎,必先得山界之城。”他紧接着又说:“臣等请于鄜延、环庆、泾原路各选将佐三五人,使臣一二十人,步兵二万,骑兵三千,以为三军。以新定阵法训练岁余,俟其精勇,然后观贼之隙,使三军互掠于横山,更进兵。降者纳质厚赏,各令安土;拒者并兵急击,必破其族。假若鄜延一军先出,贼必大举来应,我则退守边寨,或据险要,不与大战。不越旬日,彼自困敝,势将溃归,则我环庆之军复出焉。彼若再图点集来拒王师,则又有泾原之师乘间而入,使贼奔命不暇,部落携怨,则我兵势自振。如宥州、绥州、金汤、白豹、折姜等寨,皆可就而城之。其山界蕃部去元昊且远,求援不及,又我以坚城据之,以精兵临之,彼既乐其土,复逼以威,必须归附以图安全。三五年间,山界可以尽取。此春秋时吴用三师破楚之策也。元昊若失横山之势,可谓断其右臂矣。矧汉唐之旧疆,岂今日之生事也?”就是在范仲淹调回京城任枢密副使时,仍念念不忘“持朝廷威灵,讨服横山近蕃,以遏外患。”
那么,横山在什么地方呢?
横山,不只是今陕西省横山县一带,而是西夏与宋王朝相接的横延东西数千里的山地。范仲淹在奏章上讲得非常清楚,横山“东至麟府,西至原渭,二千余里”。拿现在的地名来说,就是东起陕西省北部的神木、府谷,西到甘肃省平凉与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固原,绵延数千里地,皆为山脉。这里恰好是宋朝与西夏的交界处,所以称为“山界”。越过这条山脉向北,就进入了坦荡无垠的半沙漠的瀚海。之所以叫“横山”,因为是东西走向的山脉。这是一个大地名,不局限于一地一隅。横山,既是宋王朝西北部边疆的一道屏障,也是西夏入侵的通道与始点,极为重要。不仅宋王朝时这里是这样,而且在秦、汉时,这里就是防御西戎的边关要地。在这一带考察,还不时可见到秦长城的遗迹和各时代遗留下来的烽火台。实际上,宋王朝与西夏边界的走向,基本与秦长城的走向相吻合。宋王朝各年代包括范仲淹修建的防御性城寨,大部分散布在这条线上。
既然这里是宋夏的交界处,就不可避免地发生战争,许多宋夏的战争也在这里发生与进行。同时,居住在这里的羌民划为许多部落,仅范仲淹所说在环庆路一带属于宋王朝境内的就有“六百多个部落”,更何况还有鄜延路、泾原路、秦凤路等等,还有属于西夏一边的羌民部落,部落数就更多了。这些部落并不团结,常为一些利益互相杀伐攻战。在战争的环境中,练就了这里的羌民的胆略与战斗力,因此范仲淹说他们“人马精劲,惯习战斗”。赵元昊也认识到这一点,“每大举人寇,必为前锋。”这样,范仲淹就把他们作为征服的重点对象。在《乞先修诸寨未宜进讨》一文中说:“横山一带,在我目中,强者可袭,弱者思附,此亦御边之一事。”在《论元昊请和不可许者三大可防者三》中说:“臣等已议,一二年间训兵三四万,使号令齐一,阵伍精熟,又能使熟户蕃兵与正军参用,则横山一带族帐可以图之。降我者使之纳质,厚其官赏,各令安居,籍为熟户;拒我者以精兵加之,不从则戮,我军鼓行山界,不为朝去暮还之计。”
范仲淹不仅认识到“西戎以山界蕃部为最强”,而且也认识到汉家以山界属户及弓箭手为善战。”什么是“蕃兵”、“熟户”?《宋史·兵志》说:“蕃兵者,具籍塞下,内属诸部落,团结以为藩篱之兵也。西北边羌戎种落不相统一,保塞者谓之熟户,余谓之生户。”“熟户”,又称之谓“熟羌”、“属羌”。这些“熟户”因战争环境的历练,战斗力极强。范仲淹主张将他们征为士兵,协助宋军守土。说:“熟户恋土田,护老弱、牛羊,遇贼力战,可以藩蔽汉户。”实际上,在范仲淹管辖的军队中,就有许多“熟户”;他重用的将领中,赵明、范全、慕恩等就是羌人。他还利用制订条约,约束“熟户”的行为,驱使他们一致对外,这就充分发挥了山界这边的羌民与汉人的作用,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正如《宋史·兵志四》中说:“宝元、庆历中,赵元昊反,屯兵四十余万。招刺宣毅、保捷二十五万人,皆不得其用,卒无成功。范仲淹、刘沪、种世衡等专务整缉蕃汉熟户、弓箭手,所以封殖其家,砥砺其人者非一道,藩蓠既成,贼来无所得,故元昊复臣。今河朔西路被边州军,自澶渊讲和以来,百姓自相团结为弓箭社。不论家业高下,户出一人,又自相推择家资武艺众所服者为社头、社副、录事,谓之头目。带弓而锄,佩剑而樵,出入山坡,饭食长技与敌国同,私立赏罚,严于官府。分番巡逻,铺屋相望,若透漏北贼及本土强盗不获其当,番人皆有重罚;遇其警急击鼓,顷刻可致千人,器甲鞍马常若寇至。盖亲戚、坟墓所在,人自为战,敌深畏之。”
由此观之,范仲淹戍边时,极力重视横山一带的征服是正确之举,抓住了守边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