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铲雪的声音唤醒了。
哥背我出门见到了铲雪的老人。
天嘎嘎冷,他被棉帽子围绕的脸,像蒸笼那样往出哈热气。
老人刚想跟我说点什么,一个黄大衣过来威严地制止了。
他佝偻起身子铲雪,铁铲和冻得硬梆梆的地面磨擦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有一回,铲雪老人跟我们说上话了,黄大衣不制止竟然笑了。老人亮晶晶的眼睛盯过来,胡子、下巴和棉帽子下边毛上全是霜,一片白里张开嘴好像一个黑洞,忽地冒出一股白雾,说了四个字……,哥好像听懂了,我不行。
我冷不丁跟老人喊,你说什么呀?
老人眼睛放出光来,不回答我的话却对我说,孩子……
哥高高兴兴背我回家,哥高兴了就话多。哥说咱这几栋房子,都是这位老人给烧炕,晚上烧。怪不得我睡着热乎呢。夜里下雪呢,一早老人就扫雪。
穿黄大衣的人那么年轻,咋不干活呀?
人家?人家是看守员哩。
那老头说的什么话呀?
哥沉默了半晌,答非所问,老人就是因为说错话才成了罪犯的。
说错话也能成罪犯?我喊起来了。哥捂我的嘴巴,爸让咱有话要放在心里边,不能重蹈覆辙呀,要记住。
再见到老人是在殡仪馆了,哥拉我一起给老人磕头。
铲雪的声音从此只能梦到了。
那声音透出特定年代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