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记住……这事对任何人都不能讲。”
“儿子知道。”
“不除齐嵩不得复名!你要永远记住自己是谁的儿子!”
“儿子谨记在心。”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不是那个简单的猎户韩奕,而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韩奕。
老天并没有给韩奕太多的时间去适应自己身份突来的变化,反而急着带走那早在二十三年前应该离去的生命。
韩母的咳疾在那日与韩奕交待过之后便久咳不止,当韩奕出村请来大夫时,韩母却未能等到他回来。
而自从母亲去世,他一直忙着为母亲置办葬礼,他几乎因此而倾尽所有。直至断七后,他才得了片刻空闲去斟酌母亲临终前的交待。
齐嵩这个人的名字深深的烙在了韩奕的心底,直至今日他才能理解为何母亲自小就让他读书习武,为何从小就对他十分严厉。
母亲在这二十三年所承受的一切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二十三年的隐忍全只为了保全他,为了报这血海深仇。
要报仇就一定要接近他们,而进入相府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于是,他收拾细软,带着李施一起离开了溪村,进入相府为奴。
李施一路上有些精神恍惚,她怕,怕自己会在京城遇到相熟的人,更怕会遇上自己的亲人。若是那样,其后果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她几次想要将实情告诉韩奕,却每每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韩奕并没有发现李施的异样,他满心想的都是母亲临终前的嘱托,以及那句不除齐嵩不得复名的誓言。
两人各怀心事地到了京城,李施却在城门口止步不前,她实在没有勇气进城,她怕,怕她这如梦般的幸福即将破灭。
“怎么了?”韩奕看着一脸心事重重的李施,十分担心地问。
李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怔怔地望着城门发呆。当初离京的时候她万念俱灰,此刻回京时她亦是九曲回肠。
“施儿?在想什么?”韩奕的脸色微变,关切之情不言而喻。
“啊?”李施猛然回身,却是真真的被他吓了一跳。虽是如此,她仍力求镇静,不愿被他发觉出什么异样来,因她此时还未做好准备告诉他一切。“没……没什么。”
“我们进去吧。”他们站在城门口已有些时候,在这冷风口他也着实怕她受了凉。
“嗯。”说着,她便缓步跟着韩奕身后,忐忑不安地进了城。
进城后,她便将脸压得很低,不愿被任何人瞧见。韩奕见她如此,也只能握住她的手,以求给她些许安慰。他以为她是怕被人看到她脸上的胎记才会如此。
韩奕先是找了一家客栈与李施住了下来,翌日一大清早,他便独自前往相府报道去了。
初秋时节,虽是艳阳高照,却已没了夏日的热度,韩奕虽在门外站了许久,却也并未觉得热,反倒还多了几分清凉之感。
直到门子引他入后门进了相府时,他已在门外站了近一个时辰。
“哎呀!韩先生怎么一大早的就来了?老夫失礼了!”顾重华精神饱满,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
“韩奕拜见丞相大人。”韩奕心知这是顾重华有意试探他,却也并未计较。看来当官的都有一副官架子,无关官职大小。
“今儿个就让管家带你去熟悉一下府内环境,明儿个便带你去见顾筠。”顾重华拱了拱手,“老夫还要面圣,先生请自便。”说完,便径自离去。
韩奕看着离去的顾重华暗自生气,顾重华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态让韩奕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可他却有只能将怒气强压在心,挤着不由衷的笑跟在管家身后瞻仰着这座偌大的府邸。
这府邸在旁人眼中可能算不得大,但在韩奕眼里却是大得宛如天宫一般,这里比他家里大了不知多少倍。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受到府邸主人对它的精心布置,这里虽谈不上富丽堂皇、气势宏伟,但却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府邸主人的书卷气息。
暗红色的琉璃瓦屋顶,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晶莹的光。养在水池里的几朵莲花傲然绽放,屋前的几株翠竹桀骜而立。微风徐徐,扶在脸上更是沁人心脾。
跟着管家来到后院,一入眼便是又一片竹林。
“什么人?竟敢打扰本少爷清静!”空无一人的竹林深处,却冒然传出这样一句话来。
韩奕诧异地四下里张望,但一旁的管家却好像早已习以为常。只见他恭敬的说:“少爷,老爷新找的教头来了,奴才受老爷之命带新教头熟悉一下园子。”
自竹林深处走出一青衣锦缎长衫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上下打量了韩奕一番,儒雅温和的脸上带着些许戏谑的神彩。
“看你长得倒还壮实,只是不知这身手如何——”说着,人已经朝着韩奕扑了过去。
好在韩奕眼疾手快,一个闪身闪开来了顾筠的攻击。二人就此一来一往地对起招来。看得管家是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已现出劣势的顾筠由衷地赞叹着。
“大少爷根基不错,只是在招式上缺了些变化。”韩奕找到他的破绽,便也没有再多浪费时间,用了全力在数招内将他制伏了。
顾筠虽然输了,但他却笑了,并且笑得十分开怀。他喜欢这个新来的教头。
“请问教头尊姓大名?”顾筠抱拳说。
“在下韩奕。”这叫了二十来的名字,此时说出口却让他无限酸楚。
“韩教头。”说着,顾筠郑重其事地向韩奕施了一礼。
“大少爷。”韩奕以同礼还之。
“韩教头不必多礼,以后唤我韩奕便成。”
“见你年岁与我也大不了几岁,既如此,我唤你韩大哥便是。”顾筠引着韩奕出了后院,“韩大哥与我一起吃顿饭可好?”
“大少爷客气了,只是拙荆还在客栈等着我,且我二人也需找一住处。”韩奕略感歉意地说,一心全数系在了李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