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二者皆要呢?”
千九尘从未想过,月无涯会是给她这样一个答案。
她写下一句反问:“殿下何以认为你能二者皆得?“
此时,换作月无涯笑了。他眼含深间,直视千九尘有些迷离的眼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陆懿飞所代表的,就是天下。”
这,又引出了千九尘的轻笑。她不曾犹豫的写道:“殿下可曾知道,在九尘眼中,你命中注定在红颜与天下间,只得其一。而在九尘眼中,陆懿飞其实只是红颜,天下……却非千九尘莫属。”
当千九尘写下这几字后,月无涯的脸色,变得如她面纱下的唇畔一般煞白,毫无血色。
真真是旷古奇事、前所未有。一直冷漠如千尺寒坛的月无涯竟也能煞白脸色?
千九尘心中好一番期待。
天下非千九尘莫属。
她明确的告诉了他,若选择红颜,她便给陆懿飞长久性命,但却要凭她天纵金命,夺他心中天下。
她这不是在逼他放弃陆懿飞,而是要告诉他,他若选红颜,便要一心无二去相待对方。
良久,月无涯收起脸色煞白,回复异常的平静。千九尘心想,他大概已明白,她必有十分把握夺他之天下吧!
不过他这一会儿脸色煞白?一会儿平静异常?倒叫千九尘今日看了他不少难得的情绪波动。
……
也是良久,千九尘知道,他不会明确告诉她答案的。
因为,他的答案一直就很明确。
手上的疼一下一下的如芒刺扎心一般阵阵袭来。于是,她转而写道:
“懿飞与宫觐快回来了,太子殿下是否得帮我处理掉手上的血?”
月无涯今日似乎总是喜欢踌躇片刻,连这,他也是稍作考虑,才从怀中抹出一张帕子,走到她跟前蹲下,毫不温柔的拉起她的右手开始擦拭上面的血。
虽疼,千九尘却连眉也未蹭一下。
两人静默无语。
月无涯之前的‘毫不温柔’(可谓粗鲁)似乎是故意的,见着对方眉眼未动的承受了,他无趣之下动作也逐渐的轻缓下来。
千九尘的手明明只是碰撞,却伤得异常的深,手背因磕到石桌棱角,僵得最重处被磕出很深的伤口,已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你的手绢呢?拿出来。”月无涯清理伤口时问着。
直至他清理完伤口,再抬头去看千九尘时,只见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我没有手绢。
月无涯那已经回复平静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些动静。轻嗔的剑眉很是不满的低头拉开外袍,露出白色的里衫,然后利落的撕下一片折成带状。
他将带状布条往千九尘手上缠好,打结时,又是故意稍稍用力,这次千九尘不由的猛然一抽手。
然后,引来他一片轻笑之声。
“我以为千小姐没知觉呢,原来是没痛到深处。”
然后,继续为她包扎好伤口。
……
再然后,月无涯起身,吩咐宫女收了石桌上写满字的纸,负手而去。
留下千九尘一人在那儿远望着他的背影。
心头,似乎有些颤动。
她在心中对月无涯无声说道:若你是个慈心善者,任你之能,得天下是为天下之幸也。
轻叹一口气,被手间疼痛折磨得几乎眼花,皱眉轻甩头颅,再抬眼时便见陆懿飞与宫觐稍显急促的步子了。
她们定是忧心她与月无涯的独处吧?
走近亭中,二人看了她一眼,再四周环顾一番。地上仍有墨迹,白衣依旧染着墨兰。
宫觐疑问:“小姐无碍吧?”
陆懿飞问:“月无涯呢?”
异口同声之下……果然,二人所忧各不相同。
……
宫觐与陆懿飞对视一眼,再回看千九尘,陆懿飞面露尴尬的浅笑,改口问道:“九尘没事吧?”
千九尘淡笑摇了摇头。
“小姐岂能瞒宫觐?你的脸色极其难看,犹如白纸。”
宫觐如此一说,陆懿飞也就注意到她的不寻常:
“对啊,脸色这么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宫觐突又看到她裙上墨色,“小姐这衣裙怎么染墨了?”
千九尘对二人问话不语,只眼露浅笑,强撑脑中晕炫之感。
但是她知是无法混过,只能左手执笔,避重就轻,写道:
“是这银月国地处偏寒,虽是初夏时节,但只要离开太阳,空气就阴冷刺骨。宫觐,你推我出去晒晒太阳就好。”
懿飞不由接口,“想晒太阳,不如我们找个船去荷塘里游玩一圈,一定非常美好。”
千九尘看了眼荷塘,满塘清丽,绿水幽幽,的确异常美好。
于是很快,陆懿飞便去了少时备来小船,三人静坐于上。
“小姐得扶稳船边,我们要起程了。”坐在般中,有一名监侍划着般,宫觐笑着向千九尘提醒。
千九尘已无甚心情,只是点头而笑。
待行至荷塘深处时,陆懿飞心情颇好的说道:“来太子府已经一年多了,我还从没有今天这样的好心情呢?”
陆懿飞一路都带着笑,笑得那样干净善良。她的话发自肺腑,千九尘能感觉到。
“姑娘受无涯太子青睐,在太子府受到备至呵护,岂会没有好心情的时候。”宫觐状似不解的回问着。
“宫觐啊,你不明白,我在银月国无亲无故,若非月无涯,可能早已丧命。我与他……即使我们两情相悦,可毕竟,我与他在一起时是无法自由无顾的,只有与九尘之间的姐妹之情,才能让我有知心相交的感觉。”陆懿飞一直面上带着难言的微笑。
三人间沉默片刻,陆懿飞坚定的眼神看向千九尘,继续道:“九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说完,千九尘褪去眼中迷色,直视于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入眼中,却只有一颗真挚无私的诚心。
千九尘不由又在心中为她而叹,又单手在陆懿飞面前比划,陆懿飞看得一脸茫然。
“小姐说……”宫觐在旁边浅声解释:“天下是天下人的,不是月无涯的。”
“可是,天下人需要一个领导者啊,无涯虽然野心天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若得天下,那也是天下的福份。”陆懿飞肯定的说着。
的确,月无涯是个治国之才,即便冷酷无情,但也心怀天下。
千九尘惊于陆懿飞竟也明白她刚才所看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