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快速而简短的咏唱,奈维德雅背后忽然生出了巨大的金色羽翼。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被一层水汽包裹。奈维德雅回过头,马卡修只是微微一笑,他们之间早已无需多言。
金色的身影冲进了六层的窗户。奈维德雅发现,房间里的大部分东西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废墟之中,她走到原本放桌子的地方。即使东西已经烧得变黑,奈维德雅还是能发现,这里已经被翻查过。
水汽虽然可以隔绝火焰的伤害,但是奈维德雅依然能够感受到炽热。她在一堆杂物旁摸索着。眼睛被熏得生疼,这种感觉和那天一模一样。
忽然她碰到了一个东西,触感极其熟悉,父亲的四弦琴,琴头上拴的是母亲经常佩戴的银质挂链,上面镶有一颗纯白的石头。这是她所能用来寄托思念的唯一的东西。
拿到该拿的东西,奈维德雅便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刚一落地,两腿一软,奈维德雅眼前便是一片黑。身上带着毒,撑到现在,她已经尽力了。
劈啪作响的火苗声,高大的床柱和天鹅绒帷幔,这是奈维德雅清醒之后能听到、看到的东西。支撑起身体,她发现衣服已经被换过,白色的丝绸柔软地贴在身上。这里不是她住的地方。
“醒了?”马卡修闻声抬头,他放下手中的书,坐到奈维德雅床边,“躺着别动。”他轻轻把奈维德雅按回了床上。
“这是在哪?”奈维德雅对陌生的地方向来警觉性极强。
马卡修耸耸肩:“温博伦的府邸,我住的地方。”
“胡说八道”即便是刚睡醒,她也有着清晰地头脑,指了指奥术水晶灯,“你们家会有这个?”
马卡修笑了笑:“好吧,这是银曜宫殿。尤希老婆娘把你接到这住了。”
这是奈维德雅第二次听到马卡修叫尤希老婆娘,这种半开玩笑的随意称呼恐怕只有很熟络的人才会有吧。“你是谁?”奈维德雅的语气中没有质问,或者说,她几乎带着一丝恳求。
她不想玩猜谜游戏了,奈维德雅这几天一直很累,她把这归功于马卡修的不坦诚。
“马卡修?温博伦。”马卡修一脸的无辜,好像奈维德雅在问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说谎。”丝毫不留情面的回绝。
突如其来的压力,让奈维德雅猝不及防,马卡修的身子重重地压在了奈维德雅的身上,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左臂。奈维德雅挣扎了一下,没有成功。
他的脸离她很近,奈维德雅可以感受到马卡修的呼吸声:“那么你呢?你说过实话么?”马卡修慢慢褪去奈维德雅左臂的衣袖,白皙的左臂上,铂金色和黑色的双重纹路交缠不清。那是圣光天使的神契,也是容器的标志。
他从一开始就怀疑她,奈维德雅自知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平常人怎么可能施展两个高阶神术却精神百倍,又怎么能轻松地穿过戒律之牢,天使之翼又该如何解释。
他要她说实话,可是她又能怎么说?如果马卡修真的是皇室的人,她作为容器,只能被他利用去争夺王位,甚至成为牺牲品。这并不是等价的交换,她输不起,她也赌不起。
“我会帮你争取到公爵之位,甚至是宰相。”奈维德雅说的虚弱无力,“只要你不把我交给皇室。”她试图做交易,因为她已经隐隐感觉到马卡修和维戈罗尔皇族的联系。她要把风险降到最低。
现在的马卡修只知道她是圣光天使的宿体,并不知道她是政斗中落败的皇族的遗孤。否则,她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活着。
马卡修笑了:“你想为我提供权位来换你一生平安?奈维德雅,你居然在和我做交易。”
并没有回避马卡修的目光,奈维德雅直率的迎了上去:“怎么?宰相之位还不够?”
马卡修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淡蓝色的眼眸没有一丝温柔。
奈维德雅莞尔一笑:“难道你要做精灵王?”这绝对是个挑衅的问题,但她期待的却是马卡修的否定。
“如果是呢?”马卡修对这样的挑衅坦然接受,“如果我说我要做精灵之王,你是否会效忠于我?”
奈维德雅沉默了,她全身冷的像冰,因为她听到了最让她害怕的结果。她知道这句话一说出口,他们之间便只剩下利用,毫无情分可言。以后的日子,马卡修也不会再听到她的半句真话。
“我会协助你,但不会效忠。”奈维德雅顿了顿,她感觉到攥住她臂腕的那只手越来越紧,她几乎咬着牙说出了后半句,“如果你当上了精灵王,我会站在银曜之城的最高处,献让我的祝福。”说完,奈维德雅闭上眼,再也不想多看马卡修一眼。
马卡修咯咯地笑了起来,眼前这个人是多么的倔强,协助,而不是效忠,答得果然漂亮。他的目光拂过奈维德雅的睫毛,鼻尖,和嘴唇。他从未发现这张脸、这倔强的表情竟然如此美丽,因为难以征服,所以美丽。
马卡修俯下身子,脸靠的越来越近,他马上就要碰到她的唇。奈维德雅甚至能感觉到马卡修炽热的气息,就在她咫尺处游离。
一声钟鸣,炽热的气息瞬间消散,只留下冰冷的空气和手腕上发红的指印。
“好好休息。”留下最后一句话,马卡修走出了房间。水晶灯迷离的紫色下,拖出了一道男人颀长的身影。
没过几天,奈维德雅便可下床走动。几天前银曜之城的动荡,让尤希和城主忙的不可开交,来探望奈维德雅的也只有菲尼尔公爵。
见奈维德雅的伤情并无大碍,菲尼尔便告诉了奈维德雅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暗杀者虽然已经被活捉,但是在禁卫军到达的时候,全部被杀。就连在王室执行司关押的卡托也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所有的一切来得太突然,唯一可能有所突破的线索,如今也断了线。
“这不是最糟糕的。”菲尼尔公爵说,“学院着火那天,他们偷走了圣器,没有圣器,祝祷仪式根本无法进行。而且昨天,西城也发现了居民死亡。”
圣器是谁偷走的,奈维德雅早已心中了然,琼斯,小孩子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能在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又有如此心机的人只有他。
“不过还好。”菲尼尔公爵说,“你和马卡修交给我的尸体已经检验好。不过很奇怪,她已经死了五十六年了,但是尸体却是完好无损的。”
五十六年?奈维德雅不由得诧异了一番。阿尔莎确有其人也就罢了,却是死于五十六年前。也就是说,琼斯在五十六年前就认识阿尔莎。谜团就像雪球,越滚越大。这件事情很怪,但奈维德雅又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菲尼尔公爵。”奈维德雅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您人不认识一个叫阿尔莎的小女孩。她住在西城。就在五十六年前。”
菲尼尔公爵抬起头,看了看奈维德雅:“应该不认识。不过,那时候正好也是大瘟疫,连西城的居民也有感染。我只负责南城的治疗,如果有这个人,我想你可以去问问大祭司伯莱尼,他那时候负责西城。”
奈维德雅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菲尼尔公爵也不知道这个人吧。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找到琼斯,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