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没什么奇怪,温云不识这些烟花女子,那是正当的;但像紫娘这等,谙熟人际交通之道,心眼里填的又都是名利金银,都中豪官显贵,她岂能不早早惦记。石将军自复任以来,在都中盛名远播,她也早将其一家子老小搜罗仔细。
身份被识破,反倒没了几分忌惮。温云立马责问起嫃娘的事来。
紫娘料想这拐来的丫头是都中显赫人家的人,哪里却曾知道是石将军府中的人。石将军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在都中也是有一番地位的,冒犯不得。为掩饰惊吓,反倒硬撑起身子板来。
“我说石夫人,我紫娘没有问你为何会在我房中,你倒先声夺人了。”
温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现在此乃真尴尬之事。
“你将人放了。”
“什么人?”
“我都听见了。你们强抢民女,休要推脱。”
“嗬,那石夫人擅闯民宅,又有何说辞?”
温云一时被哽住,末了,只得妥协,
“我不过好奇我家丫头行踪,跟着你们阁里小舅爷,到了此处。你妥妥将人放了,我们便两两相安无事了。”
紫娘自知理亏,并不争辩,领了温云出了房门,隔着廊子狠狠瞪了那馥兰一眼,便转身往旁的一条甬道走。温云尾随在后,未及多久,便闻得两旁房里传来的欢娱之声,淫淫恶恶,实难入耳。
到了一房前,紫娘便停了下来,
“到了。”
温云打开房门,竟见一油头圆肚的男子将嫃娘脖子扼着,按在床上。嫃娘极力反抗,嘴里哼哧着,罗衫半裸。
温云霎时血都涌了上来,过去便是一抡绣拳,当中对着那男子不客气地下去。这可连紫娘都惊呆了。闻说石府夫人素性聪慧,不比常人。今日一看,倒还有些匹夫之勇,心下不禁暗暗惊叹。
转眼几天都过了去,冬日渐寒,宫里宫外都生了火,遇事相聚,便围炉而坐。皇后自那日和皇上闹开之后,许久未曾向皇上请安。料着二人关系越来越僵,皇上也乐得疏远她。时下丁公公时有从中斡旋,暗中运动,皆无成效。
这日,高持忠受宣召,秘密来到鱼晏池,与皇后商议。二人匆匆见面,隔日,高将军上奏派遣其子高涯往西境支援大军。皇上欣然应允,以运送冬日储备的名义,给了高涯许多大军后援。甚至倍于石弦与大皇子的军队人数。
原来,皇上早便算定了高涯这张牌。温太医先前预料并不错,皇上虽对石将军有些信心,但不料想他也事败。派了石弦,初出茅庐的小子,怎敢拿他来赌江山,不过用他来试忠心。因此实际上还要加派人手,到了战场,以防石弦背叛。
而在高氏父子看来,若真平了西,只怕届时立功的人随意混个高官,乃或镇西将军等等,都难说。因此打了这仗,虽有危险,回报也颇丰。皇上正是料定高将军不会将这等好事拱手相让,必也要沾腥,因此他这几日正耐着性子等高氏父子自己提出来出征之事。这下正中他下怀,无非做个顺水人情。
那高涯先前瞅着境西这块肥肉生生让石弦这小子给掇了走,心里很不是滋味。凭什么一个说不定还未见过血的人这么地便得以封个“平西使”,他素来勇猛,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皇上用人时反未思及他,这是一层。另一层,他爹高持忠,与石弦的爹石常锐,可都是两员大将军,同为将军之子,何故用了他,却不用自己——因此因往日石将军复位,夺了自己爹的风光的缘故,又于此暗暗嫉恨石弦。当下高持忠撺掇,皇上委命,他倒也乐得出征应援。只是,他何曾料及,这里面又有一层阴谋!
那日皇后与高将军在鱼晏池后的假山处秘会,正是筹划此事。此战危急,各人但愿保全自身,因此望了有石弦和大皇子出征,都松了一口气,再来一个要去援助的,高涯又顶了上去,众人可算暂时安生。高将军何故异于众态,将自己儿子推送出去?便是与皇后卖命,皇后尚且不放行司徒廷飞,怎轮到高涯就没话说,难道他的儿子就是不值钱的吗?既如此,高将军又何苦与她卖命?
高将军自然不是毒父,怎会对高涯出征一事毫无意见,只是——一切自有安排,他岂会让他儿子白白冒死。
高涯不曾想这其中机关,不日便要出发,忽的想起一人,趁在宫中,按捺不住心思想与她见面。哪个她?自然是逸沁宫的那主儿。
这边清瞳有些不快活,自她哥哥走后,听闻她母后与父皇闹过一番。这些时日她去昭德宫请安,每每都去坐那冷板凳,皇后忧思郁结于外,神色堪殇,顾不得拿出好脸色瞧她。后来,一番追问之下,她也不隐瞒,将司徒廷飞嘱她帮忙隐瞒出征一事尽说与她母后听。本以为她能晓得大意,怎知皇后一再糊涂,竟将怒气迁到清瞳身上。
清瞳自然不太见怪,只是,石弦走后她也颇有些思念。加上北都冬寒,人亦无精神。清瞳这可是也有几分烦闷。
恰巧为解闷踱步行至宫中一处花园,正百无聊赖折弄半开半残的花枝,后面一人轻拍其肩。
还道是哪个张狂的奴才特特来吓她,转过身去,竟是高涯。
又是这厮。清瞳暗暗里这般想,脸上本不表露出来。但一想到,这登浪狂徒,竟敢起这样的胆子,做此狎昵之态,不免又皱了几分眉毛。高涯自知失礼,躬身作揖,拜了安好。
礼节毕了,清瞳忍了下来,原想这么了了,平日里视他也规矩,他爹在内宫里又是她母后一把好手,也不好轻易与他反目。何况这本是小事一桩。
岂知这高涯竟是看不懂人脸色似的,非但不知清瞳的恼意,更添了许多惹人厌烦的言语!
清瞳一旁听着,心下越发烦闷,到了最后,似听得那高涯在那里自约定了一个什么凯旋之期,说那一日要奏请皇上,特准公主下嫁于他!
岂不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清瞳早知高涯心思,只是一向装聋作哑,如今他这般表露,真将她逼入窘境。高涯一时情切,又逼近了,她哪里受的了这番挑衅!拉着脸便急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