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火车站内，赵虎和赵豹已经等得有些望眼欲穿。
说到底，赵龙正在做的，是一件彻头彻尾找死的事情。在医院里杀人，想想都叫他们觉得后脑发麻。
想来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像以往那么轻松了，说不定不到明天天亮，公安部就会发出对他们的全国通缉令。
国内应该不能再呆了……
赵豹坐在轮椅上痴痴地想着。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面色有些虚弱的娇美少妇，怀里还抱着一个二十天大的小婴儿。
她是赵豹的嫂子，赵龙一年前刚刚娶的老婆。
年纪才25岁，却要从此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她甚至，连月子都没坐完。
“阿豹，你哥哥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匆匆忙忙的？”
赵豹摇摇头，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嫂子，你跟了我哥，你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
童丽雅根本不明白，赵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赵龙一直以来都在瞒着她，根本没有告诉自己做的是哪门子的生意。
而就在这时，十几个警察突然从候车大厅的各个方向冲出，火速地将他们一行几个人团团包围住。
葛祥亮掏出证件，对几个人道：“请问你们是赵龙的亲属吗？”
童丽雅连忙道：“对，我们是！阿龙他怎么了？”
蓝艾有些不忍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赵龙他死了，麻烦你们跟我走一趟。”
“死……死了？”童丽雅愣神了半秒，忽地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怀里的孩子落在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哭泣。
哭得在场所有的人，心里都跟被拧上了发条似的，紧紧的，急需一点发泄。
————
医院门口，此时早已被围上了警戒线。
只准出，不准进。
每一个外出的人，必须将手机内所有的照片和影像全部删除。几个抱着侥幸心理的小青年，这会儿已经被抓紧了警车，接受党和国家深刻的义务教育。
徐永凡此时早已经到了警察局内。
面对几十把微冲，徐永凡自问还没有那种能耐做出点更加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更何况，警察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滥杀无辜这种脑残的事情，徐永凡是不会干的。
安琪一直被徐永凡抱在怀里，这会儿已然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了。
任谁也无法接受，相依为命的母亲，在好不容易就要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
现在，只有躺在徐永凡的怀里，她才能感觉到一点点活下去的意义。而如果徐永凡这次被判了死刑，安琪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轻生。
两人呆在大大的审讯室里很久，都没有一个人前来提审他们。
要说此时内心一点都不焦虑，徐永凡觉得这根本就是扯淡。
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徐永凡隐隐觉得，犯了这么大的案子，警察没有马上就对他进行审问，绝对是有原因的。而这种原因，或许就是他的一线生机。
过了约莫两个小时，钢制的房门被推开。
从外面走进来的，是一个肚子大得如同孕妇的男人。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准腐败分子的胆子，确实配得上他的肚子。
敢独自一个人面对像徐永凡这样的重犯，绝对不是小角色。
张尧化表情严肃地坐到徐永凡的对面，简单地自我介绍道：“我是A市公安局的党组书记，张尧化。”
徐永凡点点头，张尧化抽出两根烟，递给徐永凡一根，又道：“徐老弟，有一件事情，我想单独和你谈一谈，能让谢安琪小姐先出去休息一下吗？”
安琪闻言，顿时有些紧张不已地将徐永凡抱得更紧。
徐永凡本想拒绝张尧化的要求，但是思虑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安琪的背，柔声道：“小宝贝，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安琪盯着徐永凡不吭声，听他说道：“我是不会丢下你的。就是把我自己丢了，我也不会丢了你。”
张尧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跟着劝道：“安琪小姐，你放心吧。至少在今天晚上，我一定会把徐老弟还给你的。我保证。”
安琪哽咽着对徐永凡道：“我只有你了，你可不能骗我……”
徐永凡郑重地点点头，拉着安琪，将她送出了门。然后非常自觉地把审讯室的大门关上。
张尧化起身，将所有的窗户锁进，把窗帘拉上。
确定不会走漏出半个字后，才进入了正题。
“这件事情的经过，我很清楚。从感情上来讲，我很佩服你，你是个当之无愧的纯爷们儿。”张尧化抽了口烟，然后又皱起了眉头，“但是毕竟，你做的是一件犯法的事情。32条人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会被判死刑吗？”
“照理说，是应该会的。”
“可现在不是一般情况，对吗？”
张尧化微微一笑，道：“看不出来，徐老弟读书不多，脑子还是很活的。”
“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减刑？”
张尧化盯着徐永凡良久，突然问道：“你听说过罗成峰吗？”
“没有。”
“那罗爷呢？”
“听过。听说是A市的土皇帝。”
张尧化点点头，叹息着说道：“这颗钉子，嵌在A市，乃至我们全省好久好久了。但是我们却一直没有办法将它拔掉。”
“那我能做什么？”
“不要心急，你听我慢慢说。”张尧化道，“罗成峰这个人，做事小心谨慎，他手下所有的娱乐产业，挂的都不是他的名字，所以我们一直都找不到逮捕他的证据。几年之前，我们的一个卧底混进了罗成峰的总部，但是后来还是秘密失踪了，估计……应该是死了。不过在他临死之前，我们收到的最后一个情报是，罗成峰手下所有的非法交易档案，全都藏在他自己的家里。至于具体位置，我们无从查证。我们原本也想过，暴力冲进他们家找出证据，但可惜罗成峰还身兼A市的政（和谐）协副主（和谐）席职务……”
“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新的卧底？”
张尧化点点头，掐灭烟头，又点燃一根。
“没错，你是薛得力的手下，你杀过人，你在部队里犯了纪律错误，你的档案一塌糊涂。最关键的是，你不容易死。”张尧化抖了抖烟灰，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兴奋道，“我看过你刚刚杀人时的监控录像，徐老弟，你的硬气功，应该是整个解（和谐）放军部队内排名前三的吧？”
徐永凡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是问道：“如果我要去当卧底，我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
“不，就因为你要去当卧底，所以你必须要坐牢。”
徐永凡皱起了眉头，张尧化又再一次说道：“不要心急，你听说慢慢说。”
“这次的事情，我们有办法隐瞒下来。砍刀帮那群人都不是好东西，死了也就算了，杀掉他们，顶多是让市民出现短暂的恐慌，最多等一两个月过去，这种负面影响也就消失了。你干掉赵龙他们，其实对社会并没有造成很恶劣的影响。而且如果民众知道了真相……现在的这些网民啊，他们肯定不但不会说要杀你，还会反过头来让司法机关刀下留人，饶你一命。就冲这点，我们首先就有不判你死刑的理由。”
徐永凡点点头，张尧化又道：“你因此坐了牢，履历上就更加多了一笔可以让罗成峰信任你的东西。”
“我们会通过控制舆论，让罗成峰知道关于你的这件事情，最大程度地打消他的疑虑。等你坐牢出来，就能轻松地进入罗成峰的视线。”
徐永凡奇怪道：“以罗成峰的智慧，他不会就这么容易相信我吧？”
“对，所以我们还有一个安排。”张尧化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张相片，摆到徐永凡跟前。
徐永凡一看，照片上的人，是一个颇为英俊的中年人，戴着无框的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张尧化道：“这个人叫华良敏，是从前罗成峰的第一智囊，罗成峰的势力能达到现在的规模，离不开他的帮助。但十年前他为了给罗成峰顶罪，一直坐牢到了现在。半个月后，就是他刑满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在半个月内和他打好关系。”
“半个月？我杀了人只需要坐半个月牢？医院里可是有监控的啊！”
张尧化笑道：“早在你和砍刀帮的人到医院的时候，医院监控室总机就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换句话说，A市警方，完全有能力阻止这件事情，但是我们却没有做。一开始，我们为的是引出薛得力，然后把罪名推到罗成峰身上，结果却没想到，你竟然一个人就把砍刀帮……”
张尧化话未说完，就突然被徐永凡那掐住了脖子。
徐永凡红着眼睛，咆哮道：“我**！你们这群混蛋！老子丈母娘就这样活活被你们害死了，你们知道吗！”
张尧化窒息得双眼泛白，他艰难地拍着桌子，又来一句：“不……不要急……听……我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