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五是皇上的三十二岁生辰。这刚进入三月,正是土层里刚冒出了几根嫩白的草芽儿,柳树的梢子也刚开始冒出点新绿,黑色的燕子还没来得及飞回来的时候。宫里的各处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到处都可以看到扫尘的、装点的宫人络绎不绝,只为了在皇上寿辰前让整个宫里焕然一新。
一大早起来,我便换了一件草牙色的夹袄穿上,顿时觉得身上清爽了不少。转眼看到千结还是一身冬天的棉袍棉裙子,芙蓉色的苏绣面子上绣着缠枝蒲草纹,细长的叶子蔓延卷曲在衣袖和裙摆处,勾勒出好看的图样子来。在衣襟处她还自己缝上了一对粉色的小小的盘花扣,这都是些不扎眼却精细的小把戏,却让人一下子秀美了起来。千结比小姐还要年长一岁,早已笄礼,如今就挽了个圆圆的桃心髻,镶珍珠的银蝴蝶簪子在发髻上微微颤悠着。
我不禁揶揄她:“千结姐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小主也该给姐姐寻个好姑爷了。”
佯怒的看了我一眼,千结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越来越疯了,再不规矩着点,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还不快点去做事去!”
我在园子里伸个懒腰,现在时日还早,京城的天气还是有些清冷,但是阳光却已经开始暖了起来。我随手从门口拎了个竹编的小篮子,要去内务府领小主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和一些日常用的东西。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千结做的。小邓子死后,皇后又拨了两个小内监和两个粗使的宫女过来。小主就顺便给每个人指派了专门的差事。
千结现在不做这些琐事,只负责库房和内侍的事情,记账,人情来往,都要她记得的。秋容姑姑管着各级宫女的事情,和整个殿里的一些琐事。她带着的朝云暮雨,一个负责小姐平时的妆容和服饰,另一个则是负责去管着小厨房。朝云得了这个差事异常的得意,自觉是压了我一头,每每我进小厨房里,周围都少不了她的影子。我觉得烦,渐渐地也少朝那里去了。没事的时候也就窝在屋子里翻翻师父给我的册子。
小主叫我做的事情很简单,统称为琐事。我又恢复在相府的生活,跑跑腿,打打混。偶尔给小主端茶倒水,就是我最大的作用了。不过,我真是喜欢这种日子。
反正去内务府也不急,今儿个的风好像也比前几天暖和多了,我慢悠悠的沿着一路的园子走着,虽然绕了点路,可沿途处处都是一副冰雪消融,嫩芽初生的景色。
得翠园是按照江南景色造的一个园子,假山林园,小桥流水,还别出心裁的造了几处小茅草屋子,临水的地方还有一个小竹亭,夏天的时候四面会挂上银红色的阮烟罗,远远望去,粉色的雾气中一抹淡绿,飘渺似仙境。
前面就是得翠园里有名的一景,浅浅的溪水上跨着坐矮矮的竹桥,桥边水下都是黑白两色的石子,被水润过,格外的清亮。
我远远望去,那桥面上却站着两个修长的人影。我不免多看了一眼,这还没看清楚,就觉得小腿上一痛,膝盖不受控制的一弯,我差点跪在地上。
“哈哈,小宫女,我们又见面了。”
我扭头一看,站在树后的不就是那个司徒大人吗?福了一福,我夸张的揉着腿,拐到他面前。
“见过司徒大人!不知司徒大人看奴婢哪里不满,下次请用嘴巴说吧。”
司徒宇咧嘴一笑,“这你可冤枉我了,用石子丢你的人在那里呢。”
我这才发现树后还有一个陆少游……他们可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还都穿着一身英挺的侍卫装束。
“见过陆大人!”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和平时的不太一样,好像带着一点怨气?
“你怎么又到处乱跑?”
我不禁觉得有些委屈,“我是要去内务府替小主拿这个月的份例……”
“那走这里岂不是绕路?”他挑眉看我。
“我想看看风景,一直在悦心阁里憋着,人都要闷死了……”
陆少游显然不想再和我说下去,语调加快的想打发掉我:“皇上在桥上呢。你从那边再绕回去!”
哦,原来站在桥上的人是皇上啊,那不知道另外一个是谁?会不会是上次见过一面的朗亲王?想到这里,虽然明知道在这个地方什么都看不到,我还是忍不住伸了伸脖子。
“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我忙回过头来,丢给他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司徒宇在旁边看到呵呵一乐,我低下头,“那我马上就走。”
“行了,别装了。你说的那件事情我给你做好了。那人病得很厉害,我把她送到庄子上养着了。你应该好好‘谢谢’司徒大人!因为他,这件事情还是我‘亲自’去办的!”
虽然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几个重音,我还是一下子高兴起来,笑眯眯的从荷包里掏出个紫色的如意结络子来,“陆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特意和千结学了一个花样最好看的!”
“哈哈,你这个小宫女倒真有趣!少游,你还不赶快收下!”说着,司徒宇拽过络子,直接塞到陆少游的怀里。
我看着陆少游脸上一僵,也是呵呵一笑,对着两人施礼道:“两位大人,奴婢先退下了,就不打扰两位大人的公务了。”
说完轻巧的转身走了,一路上放眼望去,只觉得风景比刚才看到的更加好了。
每位小主每个月的例银是六十两,我从笑弯了眼睛的王统管那里接过沉甸甸的一包银子。顺手摸出个银锭子出来,这是千结和我提到过的‘规矩’,“我们小主说你们每天忙着,也都辛苦了,这个拿去喝杯茶吧。”
王统管也不客气,伸手就将五两重的银锭子收进了袖子里。“笑念姑娘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行了。”
(写东西也是体力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