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默默无闻的蜗居在湖南西部的大学,是肖希的母校。
大一开学,火车颠簸了几小时后,听到乘务员说:吉首到了。肖希和妈妈提着大袋小袋的行李下车。破破旧旧的火车站,出站口密密麻麻的人,举着“凤凰”“保靖”“永顺”等各色字样的硬纸牌,扯着嗓子很有节奏的大喊:凤凰、凤凰、保靖、保靖······不断有人拉着你的手,大声喊道:小妹,去凤凰吗,到这边坐车。妈妈及其厌烦的拉着肖希挤出人群,人群外正是学校接新生的车,这时候有学长学姐们很热情的过来帮忙把行李提上车,坐到车上,肖希长吁一口气,脑海里满是对学校的幻想。
校车直接将人群拉到报到点,下车后看到的还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没来得及验证对学校的各种幻想,肖希就被人群给挤到报名登记的队伍里,稀里糊涂的登记、验证身份、交钱、领军训用品、领各种日用品,最后领宿舍钥匙,发钥匙的老师看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后,告诉她医学院不在校本部,在老校区。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去老校区的校车就要发车了。”来不及多想,妈妈拽起行李,拉着她就往校车跑去。
四十分钟后,校车在一座很老很旧的院子里停下来,平房、青砖房、老槐树、桂花树,不愧是老校区,果然很老。妈妈的脸拉得很长:这读的哪门子大学,叫你不要报这个学校,你偏不听。肖希赶紧陪笑:一般来说,条件越艰苦越出人才。其实心里也已经非常失望。
领了宿舍钥匙,安顿下来之后,妈妈就去了一个朋友那里。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
这时候陆陆续续宿舍的人都来齐了,六个人,大家相互自我介绍,简单交流几句后,大家就像认识了几年的老朋友一样,分享各自带来的特产和有趣的小故事,这就是女生吧。
接下来就是军训。军训这段痛苦的回忆,不提也罢。只能说,学校真的很会精打细算,连教官都自己自产自销,基本上所有的教官都是大二的学生,经过半个月的苦练之后就来训练这些新生。最让肖希她们难以接受的是,一天的军训下来本来就要散架了,还要搞宿舍卫生,为了达到他们的变态要求,一宿舍的人凌晨四点起床擦地,叠被子,甚至为了保持被子的方块形状,晚上都不敢睡被窝,只能趴在桌上睡觉,白天训练那么累,晚上还休息不好。这些也都罢了,那些可恶的教官们还硬是要指责卫生不合格,被子不合格,各种各样的辱骂和责罚。肖希严重感觉到人格尊严受到了侮辱,于是满脸愤怒站了出来,表示抗议。事实证明,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样做的后果是,被气急败坏的教官狠狠的责骂一番后送到了辅导员那里,辅导员苦口婆心开导了几小时,又送到了班主任那里,最后的处罚是写检讨,承认错误,并保证同样的错误不再犯第二次。
这次的军训,给肖希的教训是:领导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下属指出错误是严重不对的。
军训之后,很多同学都把那套迷彩服洗干净晾干折叠整齐打那个做纪念,肖希也不例外,不好的回忆也是回忆。结果是,这套衣服若干个月之后,被妈妈送给了老家的舅舅。用妈妈的话说:这衣服总要发挥点作用才行。也好吧,留那么多的回忆干吗呢。
换下迷彩服后的同学们,就像春天里盛开的姹紫嫣红,妖艳欲滴的花儿。护理班是盛产美女的地方。物理学院、计算机学院、体育学院等光棍学院纷纷表示要和护理班联谊。大家心里都清楚,所谓联谊,就是一群被高考压抑了几年之后突然失去目标的男女寻找新的目标的借口。虽然这新旧目标的含义并不一样,但是谁在乎呢,有目标就行。
班长,团支书等纷纷催促大家准备联谊的节目。肖希所在宿舍对这种联谊毫无兴趣,所以几次联谊都不积极,倒是把那些零食什么的吃的干干净净。两个月之后,班里的同学都开始出双入对了,只有肖希宿舍,还过着单身贵族的日子。这倒也还好,一宿舍的人,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一起逛街,也其乐融融。看着其他宿舍的姑娘们,为着攀比谁的男友更体贴,谁的男友送的礼物更名贵而明争暗斗,肖希暗自庆幸自己分对了宿舍。
肖希的上铺,是个大眼睛姑娘,喜欢趴在床上面对着宿舍门的方向看书,只看教材,别的什么书都不看。肖希每次推门进宿舍,都会一不小心和她四目相对,都说大眼睛很迷人,可是这双眼睛总喜欢从头到脚打量你,让你心里毛毛的。肖希喜欢呆图书馆,看点杂书,偶尔看下教科书。偏偏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的内容就是肖希看过的东西,所以每次都能回答上来。因此,上铺的姑娘以为肖希肯定把教材看了好几遍,每次看到肖希进宿舍,都会用一种让人觉得很怪的笑容说:这么晚才回来,书本都翻烂了吧。被问几次后,肖希把还很新的教材带回来给她看,看到她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肖希很无奈的说:大姐,相信了吧。有几次作业,肖希的分数都是宿舍最高的,这位姑娘硬是把作业本拿去研究了很久。肖希很想跟她说:大姐,放过我吧,赶紧谈恋爱去。
大一第二学期,肖希在图书馆看书。手机“叮叮”响了一下,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还记得我吧?”神经病,慕名奇妙的谁会知道你是谁。
回复:不知道。
陌生号:去年老乡聚会,赵兵,不记得了?
回复:记得,是您啊,这是从哪里冒出来了?
陌生号:从另外一个老乡那问到你的号码,找到你真不容易。
回复:过奖了。我不在图书馆,就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陌生号:真是爱学习的好孩子。过的还好吧。
本来要回复:挺好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对话就这样中断。因为平时不怎么用电话,要打电话也是打给妈妈,所以,从来没有积极给手机充过电。
回到宿舍,翻箱倒柜找出老乡聚会的合照,找到赵兵的位置,就站在我身后。高高瘦瘦的,比较黑,笑起来很灿烂。高高瘦瘦很符合肖希的选男朋友的标准,肖希突然有种脸红心跳加速的感觉。赶紧把手机充上电,仔细翻看了刚才的短信,感觉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第三天,赵兵都没有发短信过来,加上学习上的各种事情,赵兵这个人就渐渐的被淡忘了。
两个星期后的周五晚上,赵兵发来短信:明天有空吧,一起爬山去。
回复:有空,都有哪些人去爬山?
赵兵:就你和我。
回复:那我没空。
赵兵:骗你的,介绍几个老乡给你认识。你太默默无闻了,协助你建立社交关系。
回复:什么意思你,欠揍!好吧,有空。
赵兵:早八点,老校区门口。
第二天,肖希赶到校门口,发现果然有好几个人在门口。赵兵迎上来:小姐,你迟到了5分钟。然后一一介绍另外的几位老乡。有几个是之前聚会见过的,肖希都忘记了。爬的所谓的花果山,比较矮,路很宽,很好走,一行人说说笑笑还挺热闹的。赵兵和每一个人聊着天,并没有对肖希有特别的照顾。倒是有一位叫李显的个子不是很高的老乡,特别的热情,一直在肖希的左右问这问那的,似乎对肖希的所有事情都很感兴趣。而肖希则一直观察着赵兵,欣赏着他的笑容,百看不厌。所以对李显的提问有点心不在焉,而这位李同学好像天生愚钝,一直没看出来肖希对他的敷衍。
到了山顶,赵兵说大家来个才艺展示什么的,并让肖希最先开始。这可难倒了肖希,唱歌吧,五音不全,跳舞吧,四肢不协调。肖希表示很为难,而大家都很坚持,肖希偷偷瞥了一眼赵兵,赵兵也和其他人一样起着哄。这让肖希顿生厌恶:太过分了,昨天可没说要有才艺展示的,要是知道有这个环节,我就不来了。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李显说了句让肖希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话:我们要爱护女孩子嘛,这样吧,我出两个节目,分一个给肖同学。众人不肯,但也没法子,谁要肖希硬是呆在那里一声不哼呢。李显向旁边一位练字的大爷借了只毛笔,大笔一挥,写了”友谊永存“四个字,肖希不懂书法,却暗暗佩服这字写的漂亮。写完之后,李显唱了一首当时很流行的《有没有人告诉你》,老实说,他唱歌的水平和肖希有的一比,也是属于五音不全型。唱毕,大家使劲鼓掌,李显微笑着看了眼肖希,正好肖希也在看他,又是四目相对,肖希很尴尬的笑笑,心里却想着在宿舍里和上铺那位姑娘四目相对的瞬间,老实说,与李显的四目相对要让人舒服多了。
肖希心里一直在想着要怎么感谢李显,以及要怎么回敬赵兵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我最亲爱的》,抬头一看,是赵兵在唱,很好听,肖希也不自觉地跟着哼起来。好在别人都没听到,否则,那些家伙肯定又要她唱了。
快到中午了,太阳渐渐毒辣起来,虽然有树遮阴,但还是感觉越来越热。大家只有启程回去。回去的路上,肖希主动找李显道谢,同时不忘赞美他的书法和顺便讽刺他的歌声。好在李显对她的讽刺并不在意,而且还说要是肖希喜欢他的字的话,可以送她几幅。这样聊着天,肖希发现李显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人,比较幽默,很有才华。回到学校李显问肖希要了手机号码和QQ号码,本来是大家要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但肖希怕被班上同学看到了有什么非议,就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回到宿舍,刚好赶上宿舍小邓的妈妈过来,请大家出去开荤。肖希心里非常得意,这口福要是来了真的挡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