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未进一粒米,一滴水。唇舌干裂开来,身子再也无力舞起来。夜深,胃部也开始绞痛,一阵一阵地像什么尖锐的东西将胃腑都绞在了一块儿。寒风阵阵,更添风霜。饶是我意志力再坚强,也体力不支,倒在柴垛上,疼得再也支不起身来,昏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听闻门外有着悉悉嗦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门外做着什么。我勉强扑倒在门口,透门缝往外窥去。
是金娘!果然是金娘。我就知道金娘一定会想办法来看我的!
看见金娘,我就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儿见着了母亲,瞬时泪水就涌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金娘!”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只能叫出一个窝在心口的名字。
“烟儿,金娘来晚了!来,金娘给你带面饼来了。”金娘将压的薄薄的面饼贴着地缝儿一点一点儿的往里塞。
“金娘,您快走吧,如果被她们发现了,就会为难您了。”我实在不忍金娘因为我而受苦。
“不碍事儿,这会儿都睡下了。这大冷天儿的,谁也顾不上这儿。我昨儿夜里就想来,可惜二夫人安排着人日夜看守,谁也近不来身。幸好,今天管事让我给那个看守送饭,就偷偷地在饭里下了药。他睡的熟,不知事儿。”金娘安慰道。
虽然金娘只是淡淡带过,谁又知道这中间又得费多少功夫,遇多少曲折啊!
“金娘!谢谢您。”心底冉冉升起一丝暖意,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是一个人。还是有人关心,有人疼爱。千言万语,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化为这淡淡的三个字。
“烟儿,只怪金娘没用,不能够护你周全。本来昨日想去求二夫人放了你,结果江公子先到,我在屋外听得屋内二夫人震怒,和江公子争执了起来。想必是江公子为你求情,二夫人一怒之下将屋里的杯碟全给打了。二夫人定然是不允肯放过你了。不过你放心,好好的存着力气,明晚我一定来带你离开!”
“您说,这江公子没走?还为我求情去了?!”我心下琢磨,看来他是真的想帮我,不然也不会拖着回去的日子又多几日。当下能救我的,说不定也只能是他了。
“是啊,江公子为了你去跟二夫人说情,不过二夫人未允,还将江公子激得摔门而去。也真是难为他了。”
“那,爹爹还不知道么?”我心存一线希望,希望这个爹爹还有一丝的情义。
金娘顿了顿,潸然说道:“二夫人只说不许为了这事儿打扰老爷,天天都在老爷跟前守着,也没有哪个下人敢上前去说道。但想......”
“但想爹也应该是知晓的。宅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前儿夜里闹的那么大的阵仗,这街坊乡亲的必也传的沸沸扬扬。说到底,终究还是他寡情,不管不顾罢了。”金娘顾念我心伤,不忍说。我却顺着自顾自的说了出来。
“烟儿啊,你别往心里去。你爹顾忌着大夫人二夫人,但心里还是有你的。”
我知道这不过是金娘宽我的心罢了。若是爹在意,也不会任由两位姨娘自做主张,将扔我在这儿不闻不问,受寒风椎骨。
“金娘,我心里有数。现在我只想求金娘帮我一件事儿。”
“烟儿,你说罢。金娘是拼了命,也会帮你的。”
“您去求了江公子,央他来见我一面,好不好?我这次能否平安顺遂,就要看他了。”
想要求他,只因他是真心为我。且是唯一一个可以和二姨娘抗衡之人。二姨娘只不过是想为难我,江笙必竟是她至亲,再怎么冲撞,也是要顾念他的。
金娘第二天夜里就带着江笙前来见我。
夜寒露重,月光从他背后在地上投下一地阴影。隔着细窄门缝,我仍能看到他面部消瘦的轮廓,如刀削般坚毅清朗,短短也不过三两日功夫,也清减了不少。
“如烟姑娘,你受苦了。当初,若不是因为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表婶提过了,要娶你过门。无论如何,我也会护着你的周全,不让你声名受损!”江笙说这话的时候字字铿锵。
“江公子,谢谢你肯顾着我们家烟儿。不过二夫人定是不允的,今日听闻着下人们说,二夫人和老爷商量着,要把烟儿许给城南府的大少爷做小。如烟是断断不能嫁给他的!”金娘皱起了眉头越说越急切,满眼都是焦虑。
“城南府的大少爷又是何人?”我突然间有一种被命运玩弄的感觉。仿佛这一世的生活都只能被人操控着,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会是什么样儿的。
金娘犹疑了一下,戚戚道:“城南府的大少爷姓城,至于叫什么,我们这些个下人都不知晓,只知道在这斶然县里,大多人都唤他城大少。听说模样倒也不错,只是......”
虽然她们跟本看不到我,可金娘顿了顿,还是向我看了看,攥着衣摆的手紧了紧,显得忐忑局促。
“烟儿,你一定是不能嫁给他的。我还是想办法帮你逃出去罢!现在整个县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城大少其实好男风,府里一众姬妾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旁边有着江笙这样的翩翩公子,金娘说起好男风来多少有些女儿家的羞涩难堪。我倒是觉得,可以接受。若是嫁给了他,能天天在府里做个闲散米虫,也许并不坏。
正思忖着,哪知金娘继续道:“他长期沉溺于歪风邪淫之术,脾性怪异。常常虐打家中妻妾,好些妻妾身上长年都有着不知如何导致的伤痕,每每旧伤未去,新伤又来。上月,还听说他家有一小妾被虐打致死,不知原由。”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身上仅有的温度瞬时退得无几。金娘的话将我带进了地狱。似乎下一秒,我就已经身在炼狱之中,受三味业火焚身,受拔舌割肉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