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瑾问道:“你在哪间?怎么跑这里来了?没人管吗?”
肝儿手指了指南面,“跟这儿隔了两间,只跟领头的宫人说茶水喝凉了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出来了。”先回答了第一和第三问,最后才重点回答第二问,“来这里自是找你的了。”
涵瑾原有些意外,肝儿已拉起她的手来,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才从袖中抽出个香包来,低声道:“你曾和我说过选秀这种事也靠临场表现,可你知我的性子,越到关键时刻就越卡壳,即便下午侥幸得了哪位宫人的眼缘,改明儿到了主子面前怕也要误事的,与其到时失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指望。”
顿了顿,又拉起涵瑾的手来,顺势将香包塞到她手里,“这个是我亲手绣的,好歹同窗一场,我自盼着你们越好越好的,今后无论如何,别忘了这点情分。”
涵瑾的手向内轻轻握了握,便知肝儿塞给她的不止一个香包这么简单,略一思忖便有了对应,“既是同窗一场,你就别说这些外道话,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谁也都有需要照应的时候,同窗之间,若有能照应上地方无非也就是一句话,这些反倒显得生分了。”
说着又把那香包塞回了肝儿手里,肝儿是个知分寸的人,面色沉了一下,旋即展了笑容道:“你说的在理,倒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反正你知我的心思,不过想着日后多亲近些罢了。”
涵瑾:“自是必须的。”
送走了肝儿,再一刻钟第四组参选的秀女也陆续进了休息室,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便有宫人过来宣布这间屋里的全部通过第一关,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就意味着将来即便落选也不会因为体形外貌的原因被人嫌弃了,反而会因为参选秀女这一层经历大提身价。现代的主持人在介绍某些明星的时候还喜欢用“某某奖项入围者”呢,跟这是一个道理。
由宫里统一安排用过午饭,又各自修整了一下妆容,午时末未时初,便有宫人进来宣布面谈的分组和顺序。
又是一顿折腾,涵瑾从面谈室出来,太阳已经落山,天空中隐隐露出银白色的半弯月牙,夜色正缓缓拉开帷幕。下午她被分到了第三组,按照程序,淘汰还是留下是由面谈的宫人当场拍板的,因此面谈结束后便不必等其他人,自行回去,进入第三关的人过几天会有专门的人到家里通知时间地点。
涵瑾自是没什么悬念地被淘汰了下来,出来碰上涵澄,得知她是留下了,便道了声恭喜。涵澄反过来也安慰了涵瑾两句,二人结伴到了早晨来时停放马车的那片广场。
远远的看见肝儿在那儿站着,涵瑾想起上午在休息室里的那段小插曲,心里虽有些不舒服,还是告别了涵澄,独自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肝儿问道:“怎么样?可是过了?”
见涵瑾摇头,肝儿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随后又有些失望地敛了眸,叹一声道:“我原想你一定没问题的。”
涵瑾牵唇扯出个笑容,没等她问,肝儿便垂了垂肩,“我也没留下。”
涵瑾能感受到她的失落,也知她的情况与自己不同,身上是背负着她母亲沉沉的期望的。一时却找不着话安慰,这要怎么安慰呢?虽然也是三年一次,可女儿家的青春实在太有限了,毕竟不似科举,这届不行下届还能再来。
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肝儿赶忙收敛了情绪,像是回应涵瑾的鼓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涵瑾有意岔开这个伤感的话题,看了看天色问道:“还在等谁吗?”
肝儿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想等等看心儿和贝儿的结果。”
“呃,我看天有些晚了,不如先回去,明儿一早遣人到她们家去问也是一样的。”涵瑾说完这句话就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办法,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一早又被叫起来,折腾一天,铁打的身子也该乏了。
肝儿被她传染的也掩嘴打了个哈欠,却仍然坚持道:“我再等等吧,你若乏了便先回……”话未说完,目光便越过涵瑾的肩膀,望着远处走来的一批秀女,“贝儿来了!”
贝儿也看见了这边向她打招呼的肝儿,深吸一口气,缓缓向这边走来。涵瑾看这架势,也不好不打招呼就走了。不过她观察贝儿的姿态步伐,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又不单纯似累的。
果然,贝儿刚走到她们面前便一甩衣袖,跺脚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该死的老女人!”
被涵瑾和肝儿共同安抚一番,才稍稍缓了情绪,拉着脸抱怨道:“和我面谈的那宫人好和应天书院有仇似的,拿过我的名册看了一眼便从鼻孔里哼了声,接下来百般刁难,亏得我还自己以为应付的也算得当,谁知最后还是给我淘汰下来了,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简直欺人太甚!”
肝儿眼底一闪掠过几抹失望的色彩,接着又安慰了几句,表示涵瑾和她都没过。贝儿却仍咽不下这口气,“结果都这样了,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可比起结果来,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过程,太憋屈了,简直就是耻辱!”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涵瑾借着远处挂起的灯笼的亮光瞥了一眼,正与肝儿上午欲要给她的那个差不多的样式,只是上面绣的花不同。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肝儿是把她和贝儿或许还有心儿的香包都准备好了,倒是谁都没落下。
果然,贝儿将香包塞给了肝儿,“无功不受禄,这个还是还你吧!”
从八月初聚会时贝儿的表现来看,她对这次选秀也是信心满满的,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打击。大抵是被与她面谈的宫人气晕了,贝儿做完这个动作才意识到涵瑾还在旁边站着,表情当即僵在了脸上。
肝儿的脸色也不比她好看多少,接过香包没说话,悻悻塞进了袖子里。
涵瑾更是觉得尴尬,她想着贝儿收这香包的时候不可能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却还是收了,她却因为事先知道了结果而直接婉拒,这样比起来,反倒显得贝儿先收下再退回去的做法更加得体了。唉,肝儿素来敏感,她上午的做法不就等于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拉了一道仇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