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伝诺坚定地护着身后之人,伏羲琴。而他对面,是从未如此狼狈的慕迟雪。
跌落马背的刹那,披风散开。仅着单衣的她落到铺满碎石的地面,多处创伤与划伤,但她没有喊疼。即便长鞭袭来,将她的右手掌间笞出深深的血痕,她也只是闷哼一声。可是,当夜伝诺护着伏羲琴时,她疼了,以至在马儿身边没能忍住眼泪。
伏羲琴扬起得意的笑容,而慕迟雪的心情已到达从未有过的低谷。凌乱的发丝随风扬起,苍白的面上,泪痕隐隐约约。眼中显露少有的平静,平静到透着死寂。
长鞭就在手中,力气也渐渐恢复,只需随性一挥,对面的两人都将遍体鳞伤,但她迟迟没有动手,一点朱唇轻启:“原来在我心里,你还算个人物。”
夏兮拾起披风,为慕迟雪系穿上身,动作轻细,生怕触及那些伤疼:“郡主,我已通知邯岂找辆运车将马儿抬回去养伤。”“恩。”
“怎样的人物?”夜伝诺的心为之一颤,慕迟雪的伤痕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也清楚了伏羲琴是如何设计慕迟雪。他护着她,无非就是顾念着“旧情”而已。
慕迟雪没有回答,长鞭缠绕在腕,对夏兮道:“我们走。”见慕迟雪转身离去,夜伝诺离了位置,伏羲琴则却贴到他左边亲切地挽住他。
听到动静,慕迟雪突然转身,长鞭不偏不倚地落在伏羲琴挽着他的手臂上。伏羲琴吃痛地甩开,后退两步。夜伝诺根本没想到她会杀个回马枪,而且速度之快让他无力阻挡,只好再一次护在伏羲琴身前。
慕迟雪不以为然,她看了夏兮一眼,夏兮会意地拦住慕迟雪的腰际凌空一跃,绕过夜伝诺到达伏羲琴的身后。慕迟雪落地的瞬间,长鞭贴着地面划出抛物线,所经之处是伏羲琴脚跟处大筋。
夜伝诺转身,伏羲琴呻吟着倒在地上:“慕迟雪,我以为你看在我的面上放过她了,怎么?”
“呵。放过她?我什么时候说要放过她?难道刚才那句话使你产生错觉了?那我补全它吧。”慕迟雪一抹冷笑:“在我心里,你算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物。”
“果然是我太高看自己。”夜伝诺自嘲:“你怎么可能给我面子呢?”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我本是同类,宁可我负天下,也不许天下负我的同类,别在这里装圣人。”慕迟雪挑明一切:“你曾经对她好,因为她可以助你。而今,你却抛开一切选择娶我为妻。伏羲琴是被你利用了感情的弃子,我同情她的同时也会以她作为警示。”
“慕迟雪。”看着她决绝的表情,夜伝诺蹙眉:“你别这样,好不好。”
“伏羲琴设局想要置我于死地还伤及无辜,本来该死。但若不是她,我差点爱上你,甚至忘了你是个为利益不择手段的人物。”慕迟雪收回长鞭:“当然,买卖还在,情意散。我们的交易依旧继续,怎样,我这个‘夫人’很顾全大局吧。”
这时候,邯岂带着护院赶到,见这混乱的架势和郡主难得的狼狈,他明白自己错过一场战争。将马儿抬上车,邯岂便带着家丁一声不吭地离开。
夜伝诺蹲在伏羲琴的身边,仔细检查她的伤口,随即将伏羲琴抱起,紫眸望着慕迟雪:“为何不听听我的版本。为何只信别人?”
慕迟雪逞强地转过身:“趁我没变主意前带走她。”
“安顿好她,我会回家。”夜伝诺抱着伏羲琴往山上走去。
“他在你心里的确算个人物。”夏兮背起慕迟雪,这时她才感到浑身的疼痛:“走慢点,很疼。”
“好。”夏兮的背弯得更低,好让慕迟雪完全伏在上面:“虽然三皇子护着她,但他面向的人是你。给伏羲琴的只是背影,给你的却是怀抱。”
“可是,我也有脆弱的时候,也希望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立场,保护我。何况,他护住她的时候,遍体鳞伤的人是我。”慕迟雪疲惫又无力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她看不到夏兮的表情。夏兮苦涩地笑了笑:其实,有个身影一直站在你的立场,只是你视而不见……
山上,钟离景逸还在原位:“来啦。”他似乎料到夜伝诺会将伏羲琴送回这里。伏羲琴被放在钟离景逸身边的空地,夜伝诺转身就走。
“好绝情。”钟离景逸出声暗讽:“她的今天会是郡主的明天吗?”
夜伝诺紫眸冷冽,沉声道:“现在,我得回去安慰我的女人。请你也照顾好你的棋子。就像我与伏羲琴再无瓜葛,你也别打我女人的主意。”
“诺哥哥,你当真从未爱过我?”伏羲琴支撑着身体,乞求着他的答案。而夜伝诺只是冷冷一句:“从未爱过。”便拂袖离去。
伏羲琴无力地匍匐在地,他当真这样绝情。他曾经这样亲切地唤着自己,琴儿。转眼,已是过眼云烟。十二年真的敌不过三天。
“听说你想毁了郡主的容貌?”钟离景逸看着她,带着笑意。
提到慕迟雪,伏羲琴忧愁的面容一丝恨绝:“若不是你的迷药有问题,她怎么可能有力还击?钟离景逸,都是你办事不利,回去看我爹怎么教训你。”
“是吗?那也得有机会啊。”钟离景逸递过野兔给她:“吃饱了才有机会反击。”见伏羲琴无力拿起烤架,钟离景逸难得温柔地为她吃。只是才吃一口,伏羲琴便永远“睡去”:“敢动她,活腻了。”
夜伝诺回到山庄,已是寅时,山庄内竟然灯火通明,他随意唤来一个护院:“郡主怎么了?”“浑身是伤,大夫正在为其治疗。”
带着愧疚,夜伝诺快步走向她的房间,却被夏兮阻拦在外:“她不想见你。”
“我就看她一眼。”
瞥一眼里屋,慕迟雪隐忍着疼痛,痛到愁眉不展:“你是第一个将她弄得心力交瘁的人,还是先回去,等郡主心情平复再来吧。”
夜伝诺退后几步,转身。但想起慕迟雪眼中的痛色和迟疑地不忍,他推开了夏兮,闯进屋去。慕迟雪裸着背部,大夫正为其上药。那些细碎的划伤和大块大块的淤青,让他心疼不已:“慕迟雪,在我面前就不能示弱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