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黎婉除去孩子多余的腿,又将他放到血盆之中浸透,重新造出血肉模糊的样子,以至于看不见那个血窟窿:“娘,去给他们看看。”
“婉儿。你都知道对不对?在宫里,你到底受了怎样的折磨。”夫人实在心疼,她将女儿揽在怀中,怀中传来慕黎婉隐忍的哭泣。
稳婆目睹了一切,她终于清楚为何夫人会迟迟不出来,也终于明白这个胎儿的异常不是意外:“小姐,把孩子给奴婢,奴婢去给他们看。”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随之而来。稳婆绕过伏将军,将孩子交给太子:“这个孩子命薄,实在无福。”
“看看究竟什么模样。”伏将军抢过孩子仔细检查,可是这个浑身浴血的胎儿没有任何异常。
“伏将军可是在期待什么吗?”夜伝诺捏紧了拳头,冷声问道:“你口口声声它是妖孽。你见过妖孽吗?如果它真的是,至少该醒来咬你一口。”
伏将军心虚地放开了胎儿,胎儿滚落在地。见状,夜语词赶紧俯身将它抱起:“就算它是妖孽,也是我的孩子。”
“说得好夜语词,这样才像个男人嘛。”一群人闻声望去,慕迟雪正立在屋外,虽然衣衫全完湿透,脸上留下奔波一路的泥点,但这丝毫挡不住她的强大气场。笑颜间,她开口道:“东宫,我不常来,但每次来,必是血雨腥风。”
“倾城郡主?”伏将军抚了抚长须,很好,能够一网打尽,很好。
看他奸诈的表情,慕迟雪早就猜到他的心底之音:“一网打尽可没那么容易哦,小心釜底抽薪。”这一句,让伏将军顿时失笑。
这是稳婆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慕迟雪,当年的婴儿长大了。
慕迟雪绕过众人,无视包括夜伝诺在内的一切目光,她走进产房。满屋子的血腥气息中,慕迟雪见到了相依而泣的母亲和姐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泪眼中,两人看清来者竟是慕迟雪。慕黎婉来不及拭去眼泪就强颜欢笑:“不晚不晚,姐姐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拉着姐姐冰凉的手,再见一盆盆鲜血,慕迟雪强忍着杀气一字一句道:“这笔血债定要偿。我会让参与这件事的每一个人陪葬。”
“要开始了吗?”慕黎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慕迟雪点点头。
“好,姐姐永远陪着你。”慕黎婉取出胎儿的一截断肢交给慕迟雪:“这是孩子身上多余的部位。它有三条腿。”
“舞落。”
“属下在。”
“现在起直到我回来,你得护在这里寸步不离,顺便照顾我姐姐的伤势。”慕迟雪一记深呼吸:“我很快回来。”
“雪儿。”丞相夫人唤住她,替她擦擦脸上的尘埃:“女孩子家一点都不注意形象。”夫人又取来一把长剑给她:“这是你爹让我给你的。他说错过了你今年的生日,但礼物必须有,带着它吧。”
我爹?慕迟雪欣然,想不到老爹一把年纪竟还能料事如神,一会儿称病不上朝,还能料到今晚不太平:“谢谢爹娘。”
“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娘等着你。”
“放心吧。”握着剑,捧着断肢,慕迟雪走向夜语词。
夜语词看着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这是什么?”
“你孩子多余的一条腿。伏将军之所以嚷嚷着孩子是妖孽,之所以冒犯宫规也要来此得到第一手证据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的杰作,他来验收。”
“你胡说什么?来人把这个污蔑本将军的妖女拿下。”禁军应声就要动手,慕迟雪迅速拔出长剑。夜伝诺则淡定地将产房大门关好,免得一屋子妇道人家见血恐慌。
“确定要和我交手吗?你们!”狐眸冷冷一笑,杀意不似常人。夜伝诺环手胸前,饶有兴致地学着她的语气:“三皇妃不常舞剑,但每每使剑,无不皮开肉绽、挫骨扬灰。今天又能大饱眼福了。”
“还愣着干嘛,上啊。”伏将军一声令下,禁军终于开动,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剑向慕迟雪袭来,招招夺命。
慕迟雪本想留下他们的命,但既然他们不客气,自己无需再谦虚。老爹送的剑很轻很锋利,慕迟雪不仅收出自如,还能像切水果游戏那样,血水破体而出。
眼见带来的八名禁卫军如数倒地,肢体残缺,伏将军竟举起一把剑想要亲自上阵。夜伝诺在身后拽着他的衣服:“我的皇妃从不欺负老年人,你省省吧。”
“夜语词,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就跟我去万朝殿,有人等着你呢。”收起淌着血的长剑,慕迟雪又一次没入雨中。夜语词失魂一般抱着死婴还有那一截断肢,跟随慕迟雪走出东宫。
“走吧伏将军。这可是你作为国舅爷的最后一夜,好好珍惜吧。”夜伝诺押着他同去万朝殿。
一路上,慕迟雪纤弱骨感的背影一直被夜伝诺注视着,虽然这个身体俨然倾城婀娜,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它配不起慕迟雪那种傲然逞强、利落如霜的灵魂。
“三皇妃到。”
万朝殿是整个兀傲国权利最高的所在,即便慕迟雪再受宠爱,也从未踏进过那里,即使太后大寿与成婚之时。她也只是无限接近而已。这一次,她终于能够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儿。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子,虽然她存有二十一世纪民主的记忆。但是她不可否认,当见到那副金色狂龙的壁雕,还有那张双龙戏珠的龙椅时,她也渴望能够再近一些。慕迟雪闪过一个想法,如果坐在龙椅上的是自己,那么慕家是否能够万世昌隆,不必再发生姐姐那样的悲剧。
抬眼,龙座上的人还是夜犷,是那个自小将自己宠上天的兀傲皇帝,也是那个对外戚无限容忍,永远睁一眼闭一眼却又好像万事掌握在手的兀傲皇上。慕迟雪好想问他一句:这一生,都在算计什么?
垂眼,是脱簪待罪的伏皇后。慕迟雪进来时,她没有回望,只是巍然不动地跪在地上。多狠多不甘,只有她心里知道。
“儿媳慕迟雪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上一如既往地“装蒜”:“难得见雪儿那么狼狈,不过也很好看,比从前更添一份林下风气。此次进宫何事?身后的人不少啊。”
“父皇的葫芦里搜集了一辈子的药引,今日儿媳前来便是将那些煎熬已久的良药喂给在场每一个需要的人。”慕迟雪向后一眼:“太子殿下,快把孩子给父皇看看,那可是他的亲孙儿。”
刚才踏入万朝殿见到跪在地上的亲娘时,夜语词就难受到闭了眼。怀中的死胎这样柔软,柔软到轻触可破。夜语词紧紧地抱着孩子靠近龙座,每一步都沉重似铅。
路过伏皇后时,夜语词停了脚步,直接将孩子交给她,眼中冒火:“母后你看,即便你这样待它,它依然对你笑。虽然还未出世,但它永生永世都会记得你是它的祖母,亲祖母。”
伏皇后心虚地不敢直视死胎,她难以想象这个孩子究竟会是模样。这时候,夜语词冷笑着取出一条断腿:“对了,还有一条腿。如果它还活着,母后猜猜它会用哪一条腿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