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这名降兵已然害怕到了极点,根本不敢看方磊,喊出之前那番话后也没抱什么希望,便闭上眼睛等死,此时感受到冰冷的血水淌过脖颈时传来的刺骨寒意,以为自己已被斩断咽喉,登时双手扼住喉咙,死命地哭喊起来。
“鬼叫个甚,你爷爷还没动手呢!”方磊收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从地上抓起一大把积雪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十分鄙夷地将哭嚎不止的年轻匈奴降兵一脚踹个屁滚尿流,“你个怂样,杀你怕脏了你爷爷的剑!”
说罢,方磊转身从一具尸体身上割下一大块皮袄,回到应烁身后自顾自地擦拭起剑上的血渍来,懒得再看那降兵一眼。
那降兵被方磊一踹,稍稍回过神来,上上下下摸索了好一会,终于确认自己依旧囫囵个儿地活着,不禁大喜过望,对着应烁及众人跪拜不止,嘴里却是哼哼唧唧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说你还有秘密要告诉我,不怕跟他一样受尽折磨而死?”应烁指了指那具乌黑发紫的尸体,对这个年轻的降兵说道。
年轻降兵好不容易才稍稍平静下来,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满怀畏惧地抬头看了一眼应烁,又赶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他们是狼,狼骑察猜大人的亲随扈从,身上被施了忠蛊,我不是……”
应烁剑眉一蹙,佯怒着厉声追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年轻降兵顿时心头大骇,语无伦次地回答道:“刚才我如果说了,他们是一定会杀了我的,一定的,他们有办法的,现在他们都死了,我可以说了……”
闻言,应烁上前,用马鞭托起那年轻降兵的下巴,眯眼看着他,露出了满脸和煦无害的笑容,继续问道:“是这样啊,那你倒是说说,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年轻降兵不由自主地抬眼看着应烁,却几乎被眼前的少年军官那副阳光俊朗的笑容晃晕了眼,心中的畏惧防备顿时消去大半,怔怔答道:“昨天半夜,我起来方便的时候,发现狼骑察猜大人正在和一个神秘的黑衣人交谈。
我很好奇,就悄悄地走过去听了一会,才知道察猜大人的使命表面上是联络三大鲜卑部落,实际上是在替左屠耆王寻找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由于距离太远又有风雪,我听不清楚,只知道这样东西可能是被一支往夏关方向去的汉人商队取走了,于是今天狼骑大人就带领我们一路追赶到这里想要将这支商队截下……”
“你知不知道那黑衣人是什么身份?”应烁收回马鞭,眉头微皱地问道。
“应该是左屠耆王供奉的大巫侯手下的巫使,以前我在王庭的时候,曾经见到过这种人。”这名年轻降兵显然是知无不言了。
大巫侯?巫使?
应烁有些摸不着头绪了,匈奴人所说的巫者,跟大汉帝国所谓的玄天道修行者分属于两种不同体系的修行者,两者的修行方式和手段大不相同。
巫使,是匈奴巫者中,巫司、巫祝两个境界阶层的的统称,分别对应玄天道修行者中的凝神、洞识两个境界,通常为高阶巫者的执事使徒,因此统称巫使。
而大巫侯,那可是相当于上三境中的巅峰境界——浩然境的大修行者。
上三境以上的修行者与普通人相比,完全是是超然的存在,尤其是大巫侯之类境界高深之辈,更是超凡脱俗的一个阶层,极少插手凡俗之事,这次怎么会派人来截杀一支凡人商队?
“难道商队中真的有什么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应烁的神情略显凝重。
能被匈奴左贤王供奉的大巫侯重视的东西,定然非比寻常,如果东西真的在洪福记商队之中,相关的事情还需询问赵诚才能知晓了,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怕是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眼下这个地方是不能久待了。
被消灭的这支匈奴骑兵可能只是打个前站,以匈奴的行事作风,极有可能还会有后续的动作,必须通知赵诚带领商队尽快撤离。
见应烁突然沉默不语,神情晴转多云,年轻降兵不由心中惴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自己。虽然应烁说过饶他一命,但现在还没有落实,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逃过一劫,心中倍感不安。
正忐忑时,却听得应烁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降兵一愣,表情涩然地答道:“我,我叫栾提乌留斜……”
“哦?你姓栾提,这么说来还是匈奴王族,你是什么身份?”应烁没想到自己竟无意间俘虏了一个匈奴王族,不由得来了兴致。
“我……”栾提乌留斜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窘迫,低着头用只有他自己和应烁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答道,“我的母亲是前任左屠耆王的侍女,老王生前一次酒醉时宠幸了我母亲,生下我,后来老王去世,新王不喜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母子二人就被逐出左帐王庭,流落在外,后来被左日逐王的部落收留……”
“哟呵,小爷居然抓到了个落魄王子!”应烁心里暗自诧异,却是表情严肃地对栾提乌留斜说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战败做了俘虏,按照你们匈奴人的规矩,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奴仆,我既然饶了你一命,那么从现在起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我要你做任何事你都不能违抗,明白吗?!”
栾提乌留斜听到应烁这番话,心头不禁生出阵阵难言的苦涩。
堂堂前代左屠耆王的儿子,虽然只是侍女所生,却也是尊贵的王族,此番出征只想得些功劳回去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却不想竟连番失利,沦落到要成为汉人奴仆的地步,实在是苦不堪言。
然而,纵使栾提乌留斜心中万般不愿,却是身不由己。
如果不答应,今天必定难逃一死,周遭的遍地尸首便是见证,族中的母亲还等着自己回去奉养,自己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死去。
想到这里,他强压心头悲苦,爬到应烁跟前,亲吻着后者染血的军靴,然后拜伏在地,沙哑道:“栾提乌留斜对狼神起誓,从今日起永世追随主人,如果今后敢有一丝违抗,愿意遭受天火焚身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