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扬州,莫宁一路向九华山走来。就在这两月间,莫宁凭一人之力,刀挑黑鹰寨,杀虎丘二凶徐天生,徐天养兄弟,诛魔蝎女李秀英,灭紫面阎罗杨凡,破云家十字枪,出手狠辣绝不容情,又兼生的极是潇洒俊逸,麒麟刀的名号,已经在武林渐渐流传开来。
这一日,莫宁正走到一片树林外,耳畔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娇喝,分明是林间有人交手。走近了看时,是五个大汉正手持兵刃,围攻一个穿烟罗紫色纱裙的女子,其中一个一边持刀猛攻,一边大声喝道:“柳翠翘,那齐家已经被爷爷一把火烧了,识相的便赶紧交出碎金剑谱跪地求饶,或许爷爷一高兴还能留得你和你那老奴一条性命!”再看那女子,十八、九岁年纪,身后护着一个受伤昏倒的老人,手中一根碧玉箫横戳竖点,臂上已然带伤,听得那大汉的呼喝,冷声回答:“碎金剑谱乃是齐家绝学,你等若是想学,理应到齐家磕头拜师,如今却为此剑谱毒害齐家满门。行事如此恶毒,天理不容,柳翠翘虽为女子,也知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断不能将剑谱交予你等。”那五人听了狞笑一声,越发加紧了攻势,直把那柳翠翘逼得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听明白了事情原委,莫宁一个鹞子翻身挡在柳翠翘身前,刀不出鞘,格开了攻向柳翠翘的的兵刃,将五人逼退两步。
那五人突然见有人横插进来,瞪着五双凶眼仔细一看,见是一个英俊少年,大声骂道:“你是何人,敢管川东五恶的闲事!”
“在下莫宁。”
在下莫宁——这四个字一出,柳翠翘惊疑一声,在莫宁背后轻声问:“敢问可是这两月间刀挑黑鹰寨,杀虎丘二凶徐氏族兄弟,诛魔蝎女李秀英,灭紫面阎罗杨凡,破云家十字枪的麒麟刀莫宁莫少侠?”“不敢,正是区区在下。蒙江湖上朋友抬爱,莫宁愧不敢当。”莫宁回头向柳翠翘微微一笑。
川东五恶听见莫宁这名字,齐齐心中一凛,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少年:一身玄衣,绿竹簪束发,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目若点漆隐蕴神光,鼻梁高挺,菱唇微薄,手持一把冷月破风刀,长身玉立,温雅俊朗。实看不出武功如此高强。
川东五恶中的大恶心里暗道:这便是麒麟刀么?不过是个少年郎,便是武功好些,必也有限,想来江湖中夸大传言也是有的。便与其他兄弟四人使个眼色:“什么麒麟刀麻雀刀的,今日你既知道碎金剑谱的去处,就留你不得!”话音未落,五个人已向莫宁扑到。
莫宁看也不看川东五恶一眼,回头对柳翠翘微笑道:“你且专心疗伤。”抬手拔刀,一招石破天开,挡住五人,紧接着手腕一转,一招星陨八方,化守为攻,与川东五恶交起手来。口中不紧不慢地道:“川东五恶,两年前二月初八,你五人为了一件天蚕金丝甲,灭长风镖局满门;去年九月初九,为夺紫玉鸳鸯,杀风雷振九州阮平阮老前辈一家十余口;十月十三,奸杀玉玲珑伍彩云;十月二十八,血洗杨柳山庄;如今又加上齐家……为祸不浅。莫某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令你等血债血偿。”伴随着话语,已经劈出了十几刀。
柳翠翘掏出金疮药,自己先服下一颗,又喂了老人一颗,将二人伤口包扎干净,便盘腿坐下,凝神观战。
那少年如武神下凡,身姿飒飒,刀光闪闪,早将川东五恶圈在一片刀影之中。别看莫宁年纪轻轻,要知道他那师傅天机老叟一身绝学,年轻时便已冠绝武林,待得归隐天山后,更是将半生所见所闻所习的武功,与自己的剑法融合,独创出一套精妙的刀法,尽数传给了自己的唯一爱徒。更加上天机老叟踏遍天山寻得的一块在冰川下冰冻数百载的寒铁,为莫宁锻造了这一把可劈风斩月的宝刀。川东五恶岂是对手,不一会儿便被莫宁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连连怪叫。
待得收拾了川东五恶,莫宁掏出手帕擦干刀锋血迹,走回柳翠翘身边低头问道:“伤势如何了?”“已服了药,不妨事了。”柳翠翘身形一动,方要站起,莫宁已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道:“不要起来。你与川东五恶交手多时,内力耗损较重,我这里有冰雪含香丹,你且服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带着寒气的清香药丸,托在掌心送到柳翠翘面前。柳翠翘望着少年修长的手指,面上不觉一红,慌忙伸指拈起一颗药丸放入口中,低低地道了声谢。莫宁笑笑,将另一颗药丸塞进老人口中,伸手扶起老人坐直,一只手抵住老人背心,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送过去。那药丸果有奇效,触之寒凉似冰,入口随津而化,咽下后身体内渐渐腾出一股暖流游走周身,柳翠翘忙闭眼用功,不到一刻便觉得内力尽复。一旁的老人也闷哼两声,醒了过来。
柳翠翘扶起老人,告知了事情经过。那老人对莫宁深施一礼:“多谢莫少侠援手。老奴姓张,那是碎金断玉齐鹏飞齐老爷子的家仆。前几日那川东五恶为夺齐家绝学碎金剑谱,混进宅子在我家主人的饮食中下毒,除老奴一人因肚泻不曾吃,反得逃脱外,便只剩下外出学艺的小主人了。老主人临终前,便将剑谱交与了老奴,要老奴无论如何要将剑谱交给小主人。玉箫仙子柳女侠听闻川东五恶有意于碎金剑谱,赶来示警,终是晚了一步,便护送老奴前往流云堡将剑谱交与小主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莫少侠不要怪罪。”说着双膝一曲,跪在莫宁面前泪流不止。莫宁唬了一跳,忙一把扶起老人:“老人家快快请起。莫宁年轻,当不得如此大礼。老人家有事尽管吩咐,莫宁定当全力相助。”老人抹抹眼泪道:“碎金剑谱现在老奴身上,此乃齐家绝学,必被贼人惦记。柳仙子虽然武艺高强,可是已经伤在川东五恶手上,是以……”老人说道这里,不仅有些踌躇。莫宁心思一动,微笑道:“莫宁此次下山,是奉师命游历江湖增广见闻,并无琐事缠身。若老丈与柳姑娘不嫌弃,莫宁愿意毛遂自荐,护送二位一程。”二人听了大喜过望,忙不迭谢过莫宁。三人到附近的城镇买了一辆马车,莫宁驾车,一同前往流云堡。
有了莫宁同行,这一路上虽也遇到几伙绿林盗匪,俱都无惊无险,不到半月,便进入了流云堡的势力范围。
莫宁将马车停在路旁,正打算稍事休息。柳翠翘自车上掀帘跃下,递给他一壶水:“莫大哥,沿途辛苦你了,喝口水歇息一下吧。”“多谢。”莫宁接过水壶饮了几口,“前方不远便是流云堡了……”刚说到这里,前方出来阵阵马蹄声,莫宁抬头看去,只见流云堡方向正有一缕烟尘朝着自己疾驰而来,不由住了声。柳翠翘在旁轻轻说道:“想是流云堡接到前哨所报了吧。”车上老汉闻言也跳下马车与莫宁、柳翠翘站在一处。
来人只有一乘,很快就到了近前,一把勒紧马缰,从马背上直扑向老人。莫宁与柳翠翘同时叱呵一声正待出手,却听那人口中喊道:“张伯,那消息可是真的?我爹娘当真……”话未说完已经语带哽咽。那老人看清来人,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放声恸哭起来。来的是个全身挂皂的青年男子,见那老人恸哭,泪水也滚滚而下,泣不成声。好一会儿,那青年男子方拭干眼泪,扶起老人,细问经过。
“莫少侠,代报血仇,齐钰铭记大恩。”那青年男子听完老人述说,不待莫宁阻拦,跪下咚咚咚扣了三个响头,“此处距流云堡仅不足半个时辰的路程,还请莫少侠共往流云堡一叙。”将莫宁三人迎进了流云堡。
“齐三哥,可接到了你那位恩公了么?”进得流云堡大堂,莫宁刚饮了口茶,就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循声抬头,门外正走进一个少女,身穿米白衫绣寒梅,下系石榴红纱裙叠百褶,头上银丝绦挽垂挂髻,髻旁簪着玉蜻蜓,脑后乌发直垂腰际,眼波流传,笑靥盈盈,赫然是在扬州城遇到的步非烟。步非烟进门看到莫宁,脸上也闪过一道讶色:“那个替齐大哥报了灭门之仇的少年侠客竟然是你么?”随即展颜一笑,明媚娇俏:“好久不见呐,莫宁,莫少侠。”“步姑娘,你怎地也在此处?”莫宁看到她心中一喜,不由脱口问道,又觉有些唐突,话音一哑。
步非烟浑不在意,漫步走到桌旁自斟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方道:“我家与流云堡白家是世交,我每年都会到此小住几日。你可知道,近两个月,麒麟刀莫宁莫少侠的名号已经传遍江湖了?我方才还在想,不知道这个莫少侠与我认识的那一个,可是同一个人不是。”
一边齐钰安顿好了家仆,向师傅流云堡堡主白天朗禀明事情经过回来,刚好听见,奇道:“莫少侠,烟儿,你们认识?”“步姑娘曾在扬州城与莫某一起救人。”莫宁回答。“莫少侠高义,齐某佩服。”齐钰冲着莫宁一抱拳,回首又问步非烟,“在扬州城救人?非烟,你何时去了扬州?可是又闯祸了?”“齐大哥,”步非烟乖巧地说,“莫宁方才说了我们是一起去救人的,习武之人本就应当行侠仗义,非烟自是不会闯祸的。柳姐姐,你说是也不是?”转头又向碧箫仙子寻求支持。柳翠翘含笑点头:“自是该当如此的。”
齐钰自知这步非烟看上去乖巧,实际古灵精怪淘气的很,便笑笑不再答言。转身向莫宁和柳翠翘道:“此番齐家遭此大难,幸得莫少侠、柳仙子援手,齐某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日后莫少侠与柳仙子若有吩咐,齐某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恰逢家师昨日闭关,临行前嘱托在下定要留两位在此盘桓数日,一尽地主之谊。”“齐少侠言重了。”莫宁与柳翠翘齐声答道,“我等答允护送齐家剑谱到此。如今此间事务已了,不敢打搅。”
“莫宁,柳姐姐,白伯伯闭关了,齐三哥家逢巨变心情差得很,又要代为处理堡内事务,只我一人无聊得很,两位若是无事,便留下几日可好?”一旁步非烟眨巴着大眼,脆声说道。听她出声挽留,莫宁顿时觉得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允。柳翠翘微微一笑,也不反对。步非烟顿时欢呼一声:“如此甚好!我给你们安排住处去。”一阵香风飘过,人已跑了出去。
这日莫宁正在流云堡竹园内练刀,只见刀锋过处激起阵阵罡风,将竹叶斩下。竹叶飘飘而下,到了近前却似被无形之手一弹,俱都飞了开来,在莫宁身周一米开外才落下。左侧突然沙沙一响,一个蒙面人手持利剑攻了过来。莫宁闪过长剑,一声长啸,腾身而起,一刀韦陀降魔,向蒙面人头顶直劈下来。蒙面人脚下一错,拧腰转身,手中宝剑自下而上斜斜一挑,刺向莫宁持刀手腕。莫宁手腕微沉,撤招格剑,脚下横云广渡转到蒙面人身后,反手用刀背砍向蒙面人后颈,意欲生擒。蒙面人身形一矮,直窜出去,回转身一招分花佛柳,又和莫宁战在一处。
转眼间五十招已过,两个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伯仲,蒙面人突地收招向后一跳,一把扯下自己的蒙面巾,笑嘻嘻道:“不打了,不打了。”莫宁一愣,一看面前站着的却是一身男装打扮的步非烟,诧异地问道:“步姑娘,你这是为何?”“自然是和你比试一番啦。不说这个,今日城里有大集有不少好吃的,咱们现下就去,刚好可以到醉云楼用午饭,那里的叫花鸡最是好吃不过啦!”步非烟收起剑催促道,“快些快些。”
陪着步非烟来到城里,果然见商家云集,叫卖声不断。步非烟兴致勃勃的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瞅瞅,间或举起块刚买的糕点要莫宁尝尝是不是“再好吃不过”。莫宁推拒不过,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了七八块“再好吃不过”的糕点。
好容易来到醉云楼,步非烟果然点了叫花鸡,又要了坛竹叶青,对莫宁说:“叫花鸡必要配着竹叶青才好,一口鸡,一口酒,你尝尝看,是不是滋味绝佳?”“好。”莫宁依言夹了一筷鸡肉送进口中细嚼,又在步非烟的殷殷目光下饮了一口竹叶青,果然鸡肉香嫩,酒香清冽,点头赞道。
“莫少侠可听说近两个月,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少年英侠,做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江湖上送了他个麒麟刀的称号?”步非烟端着酒杯突然道。莫宁正一口酒咽下,闻言喉间一呛,忙放下酒杯清咳一声,抬眼看步非烟正一脸狡黠的望着自己微笑,便知她是在戏弄自己,微微笑道:“步姑娘说笑了。不过是那少年遇到了几件不平事,便插手管了一管,谁知江湖朋友错爱,便给了他那么一个称号,连他自己也赶到极是意外的。”步非烟闻言咯咯一笑:“可不知那少侠在这两月间,遇到什么稀奇好玩的事情没有?”莫宁心道:这步非烟果真是小孩子心性,天真烂漫。低头寻思了一番,便把自己这两个月游历江湖的见闻,挑有趣的一一道来。两个人一边用餐,步非烟一边不断追问着莫宁这两个月间的所见所闻,时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与莫非低低的笑声夹杂在一起,十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