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早班
“有事上奏,无事退班。”梁九功尖细的嗓音,朗声喊道。
“奴才有本启奏。”纳穆哈从箭袖里拿出本奏折,呈上。
康熙仔细看罢,面色没什么变化,众臣不知是何缘故,看着个傻眼,“胤禛,你在吏部有些时日了,这几年官吏的考察如何?”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众阿哥的第三排,连康熙旁边的太子也定定的看着胤稹。
“不知皇阿玛说的是哪位?儿臣近几日把京官的文档看的差不多了。”胤稹上前一步和纳穆哈跪在同一平线上。
“户部右侍郎李光地不问世事,宽松执事,时常不到衙门,可有此事?今年的考核如何?”康熙一下一下的敲着龙椅,静静的把目光定格在胤稹身上。
康熙不问吏部尚书,单问胤禛,众人心里猜测不已,及各位阿哥的眼羡、嫉妒,成年可以上朝的阿哥里除了太子掌政,大阿哥在兵营里有些旧部,不过是只有胤稹可以插手六部中的人脉基地---吏部了。
“平庸无为,事事避嫌,在任几年不曾有何功绩。”胤禛眼睛抬也不抬下,简要将李光地这几年考核概括了几个字,实话如此。
李光地自认是汉人,又在吏部,那些满人的官员升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今竟被同僚参奏,一时心气儿不顺,没有过错,不过是碌碌无为,从不插手他们满人的事,这还不行,气鼓鼓的跪在康熙面前,痛苦道:“臣不知纳穆哈所奏何事,但臣之忠心,天地可表,万望皇上明鉴。”
纳穆哈见康熙无话,先一步回话道:“奴才不敢参奏怀疑李大人的忠心,不过李大人身在其位,不谋其职,此等作为众所周知,辜负皇上重托,叩请吾皇重责。”
“太子如何看?”康熙押了口茶,语气淡淡的。
“李大人虽是无为,却并无过错,儿臣以为纳穆哈大人是小题大做了。”太子恭恭敬敬回道,不知康熙此次怎样处置,但李光地一直是康熙信任的汉臣,......汉臣,太子差点忘了,再怎样也是汉臣。
“无为既是胤禛说的,胤禛怎么看?”康熙低眸中渐掩失望,周围空气冷冷似是要冻住几人。
“儿臣愚钝,请皇阿玛圣裁。”
康熙气的将手中梁九功刚刚奉上的热茶扫了一地,不小心溅到了手上,刚沏好的热茶,烫到手上,眼瞧着红了一片,手上疼痛的康熙更是恼火,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摔到下面,误伤到好像是无辜的纳穆哈,但此刻康熙眼中满是愤怒,瞪着李光地厉声骂道:“糊涂东西,朕将你调到户部,自是希望你共谋政事,哪知这几年却随意办差,辜负朕的往日期望,欺上瞒下,你该当何罪。”
刹那间似乎成了欺君之罪,李光地被吓得冷汗直流,满口语无伦次喃喃道:“臣知罪,臣知罪,皇上饶命啊。”
胤禩偷偷着仔细打量康熙,见他平压怒气,稳了稳心神,想是不会重罚李光地,遂帮着求情:“皇阿玛,李大人既已知错,平日里谨慎小心,忠于皇阿玛,差事也并无大过错,望皇阿玛从轻处置。”
“朕素来便知李爱卿学问甚好,知节守礼,是个人才,既是做不了户部的差事,那就去礼部做侍郎吧,也算是学有所用。”康熙敛敛心绪,冷声说着李光地未来几年的无忧生活。“胤禛去办吧,另和张廷玉一起商量几个新任户部侍郎,朕亲自来挑。”
“儿臣遵旨。”“臣遵旨。”
“臣遵旨,谢万岁。”李光地如释重负的歪在一旁,放松了神经,恭恭敬敬谢恩。这次不知如何自处了,是该谢谢纳穆哈为他找个清闲差事,安享晚年,可以平安的得以善终,还是该恨他使皇上收了他手中仅有的权势。
“退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寿康宫
“启禀太后,李光地李大人一退班便匆忙赶往慈宁宫中宫殿了。”一太监发尖的嗓音,刺耳的很,但这些**女人听了一辈子,有时也盼着太监通报个好话,慢慢的也已习惯了。
“哀家住寿康宫,她一个贱奴才居然安安稳稳的住着慈宁宫,还住中宫殿,”平了会儿,又道:“什么时候搬去的,哀家怎么不知。”
一群奴才不敢吭声,苏麻喇是一直住在慈宁宫中宫殿的,自太皇太后位居慈宁宫时便是如此,太皇太后仙去后,皇上为表敬念之情,太后仍居寿康宫,只将苏麻喇留在慈宁宫。
“见过嬷嬷。”李光地被人领进中宫殿,见一身着素服的老年夫人背对着门跪在蒲团上,想必就是苏麻喇了,一别多少年未见过,若不是此,还不知见不见的着。
“李大人请坐,大清早的劳大人来看奴才,可是有何要事?”
一般人,苏麻喇是不见的,近几年斋僧礼佛,心思平静了不少。幸的今日是李光地来见,老主子再时,与这些汉臣,也算是老君臣了,她苏麻喇不能不帮。
“今日朝上,皇上降了我的官,打得名头是碌碌无为,实在是想不透,弄不清,特来问问嬷嬷。”李光地清楚苏麻喇见识不比一般宫女,当初和太皇太后那可是亲如姐妹,多少懂些朝政。
“李大人当了多久的重臣了,也该歇歇了。”
“嬷嬷的意思是......”辞官隐退,李光地当了几十年的官了,且皆居二品以上,如今要告老还乡,不是舍不得不做官,实乃舍不得几十年的作为,难不成皇上看出来了。
“老主子临终时,对奴才说过段话,今儿个说与李大人听听,对与不对,奴才不懂,若是错了,大人权当耳边刮了阵风,转头就过去了。”苏麻喇朝西边伏了一身,念叨:主子走好。
“嬷嬷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咱这皇帝不是一般的皇帝,是古往今来最了不起的皇帝,你日后做事,只可忠于君,服从于君,万不可做朝中的重臣、权臣。谨记,谨记。”
李光地感慨良久,连自己什么时候出的皇宫都不清楚了。太皇太后早已看出皇上是个什么样的皇上,现在看来,是料对了,当初留对话了,罢、罢,回老家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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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和胤俄一路尾随胤禩回府,三人进府就往书房去。
“爷,您回来了。”八福晋急声道,赶在前儿拦住胤禩。着一身猩红色披风,梅子色的旗装,搭着丫头的手缓缓走来。
胤禟和胤俄互相看了一眼,八嫂怎么每天拦八哥,这次是和兄弟们一起回来的,怎么可能去别的女人屋里,再说府里除了福晋就几个侍妾,连一个侧福晋和格格都没,还想怎么着,不管心里如何埋怨,依旧行了礼:“八嫂。”
“表哥,十弟不须多礼,嫂子刚准备了些糕点,进屋尝尝吧。”话是向两个弟弟说的,眼角还瞟着胤禩。
胤禟和胤俄显然明白八嫂这么做的意思,也就不出声,等着八哥说话。
“今日有事,什么糕点那么好吃,九弟和十弟改日再尝也一样。走。”说罢,打先向书房走去。
胤禟和胤俄告退跟着八哥一起去了,娶个不识大体的女人却身份还不错的女人,还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福晋,这风口太凉,站久了可别生病了,您先回去吧?”小丫头劝着福晋,不敢说错些什么。
八福晋咬紧了嘴唇,转转眼珠,似在想着什么,身边的丫鬟也不敢再劝了。良久,八福晋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出声道:“昨日爷在谁屋里歇息?”
“回福晋,昨日贝勒爷在书房歇息的。”
什么,书房,在书房也不想来嫡福晋的房间么,究竟做错了什么,就是因为今年没有为他选侧室?那位没封号连庶妃都算不上的贵人,爷的亲额娘还要选侧福晋,八福晋才嫁了几年,想到此,非逼着自己不信,杏面粉腮涨成了通红,绝对不是。
“八哥,你说纳穆哈这是想干什么。李光地不过是刚刚有些向咱们倾倒的意思。他这个时候胡搅一通,不是诚心和咱作对么?”胤禟因今儿早班上的事,气的脸色发青,甩身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还不清楚,先调查清楚纳穆哈家世背景,家中有些什么人,每个人都仔细查一遍。”胤禩神态自若的端起茶杯,请老九和老十喝茶。心中不是不气愤,却是没有办法,人没有权利,迟早被人随意拿捏。
“那我亲自去。不查他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爷倒要瞧瞧纳穆哈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专门跟八哥做对,爷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胤俄听闻八哥所说,对纳穆哈恼急了,火急火燎的嚷嚷着要去找纳穆哈算账。
“十弟,八哥以前教你的都忘了?事事要先想几分再去做,你都忘到哪儿去了,处事必须要冷静。”刹时,胤俄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还是要去派人查探纳穆哈,对十弟解释道:“这事咱不能出面,不然若是谁察觉了,在皇阿玛面前告上一状,那皇阿玛必起疑心,咱不就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功亏一篑。”胤禩赶紧拉住又要出去的胤俄,给他讲讲其中的厉害干系。他这幅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直这样的性子,以后还能办什么事,少不得被人卖了。
胤俄反应过来,讪讪笑了笑,心道:一时着急,还真没想那么多,现下冷静下来,发现确实莽撞了,幸好有八哥和九哥照应着。胤禟对依旧傻笑着的呆瓜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忽然灵光一闪,记起额娘临终时,吩咐自己日后若遇到难处解决不了,就去找娘舅,他必会尽心帮忙。“有了,爷去找娘舅,他必会帮爷。”说着得意洋洋的斜眼眯着九哥。
“对啊,阿灵阿怎么也得给十弟点儿面子。”胤禟指着忽显灵光的十弟,嘴巴咱咂直响,转过头来,对胤禩说:“八哥,十弟脑子好使了,还真不容易。”
后者只听了胤禟说的话,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乐的看十弟哭丧着脸。
待胤俄反应过来,胤禟早就出了院门。怪叫一声,追着九哥打了上去,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出了贝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