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叔坐在轮椅上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道:“你小子倒是进益了,还知道过河拆桥了,只怕再过段日子就能知道什么叫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牛叔当先笑道:“老户,可不能这么说这小子,虽然这小子良心是不大好,可是也没黑到跟狗一般的地步。”
月娘在一旁默默的收拾好桌子,听着几人的打趣,始终淡然的笑着。
狗儿这会见奚月娘老实的立于一旁,笑道:“月娘,你每天来来回回的,就没听到咱们这封城有个新鲜事?”
奚月娘从来不好八卦,每天除了在女人坊里做活以外,就是来这边帮着做做饭,再就是陪着清娘子说说话,别的事从来不打听。
这会看着狗儿还带着兴奋的脸,摇了摇头,道:“没听说。”
狗儿对于奚月娘的不捧场颇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自带着兴致道:“我昨天出去,偶然听说个故事,你们要不要听听?”
老马哼了一声,道:“你小子,说了这半天,不就是为了让咱们听听你口中的事吗,得了,别在那卖关子了,快点往出说吧。”
狗儿见好容易有人捧场,口若悬河的把外面听来的故事说与在坐的人听,道:“话说一个少年从小不家里穷,养不起,就送给了叔叔家,只是叔叔家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亲生的儿子,倒是拿这少年当亲子一般,不过后来,婶婶有孕了,又生了一个儿子,就不大待见抱来的少年了。
等少年渐渐长大,到得娶亲年纪,叔婶怕少年分家里的财产,便把少年提早从家里分了出去,不过就给了一间猪圈让其过活,面对着家徒四壁,破败不堪的房舍,少年无奈之下投军戍边,终成一代名将。
只是这功成名就,自然要衣锦还乡,可是当衣锦还乡之时,养父亲父却齐来认亲,虽说本就是同宗同族,又是一个祖母的,可是到底还是闹了不少的笑话,最后少年无奈,只得断去与养父母,亲生父母的联系,少年指着自己身上的千创百口的伤口质问着养父母,和亲生父母,他之前走的时候可有?
还没等狗儿往下说,老马就叹首家:“哎,你说的只怕是左小将军吧。”
狗儿一愣,哇的一声,叫道:“马叔,你太神了,我这才开个头,你咋就知道了呢?”
户叔哼道:“也就你小子是个二百五,你说这事,只怕咱们这封城之内就没有不知道的,那都是好几年的笑话了,不然你以为为啥左小将军立下赫赫军功,却不回京里的高床暖枕呆着去,陪着咱们守在这苦寒之地。”
奚月娘也不知道左奕还有这样的背景,一时也来了些兴趣,不过却没开口,依她对狗儿的了解,这小子也是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的。
不出所料,狗儿紧着看着户叔问道:“户叔,你老还知道这里面啥事不,说来咱们听听呗?”
户叔摇头道:“我哪里还知道啥,这些都是大伙都知道的,再说这是揭人伤疤的事,没事谁去问这事,不是找骂吗?”
胡叔也赞同道:“可不就是,再说了,打仗那会,大家想的都是如何拼杀,哪还有功夫扯这些,等如今有功夫了,咱们也是废人了,还扯这些做什么,我看啊,就像现在这样,成天的混吃等死正好。”
“混吃等死个屁。”
胡叔话音刚落,外墙就传进来一声怒吼,不只吓到了院里的人,奚月娘难得的见马叔也浑身激灵了一下,一时把目光好奇的看向了院外。
胡叔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把目光投向门口,这处小院住着他们几个,平时白天是不锁门的,这会大门一推就开,当先进来的就是左奕,身边还跟着两个兵士,奚月娘倒是都认识,这两人常年随着左奕不离身,用清娘的话说,应该是左奕的左膀右臂。
左奕也知道奚月娘时常帮着这些退下来的伤残兵士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对她的印象也很好,这会见到奚月娘也在,道:“你师傅倒是舍得让你出来。”
奚月娘淡笑的叫了一声:“左大哥。”
这还是清娘子让她这样叫的,因为左奕总去清娘子那里,每次奚月娘都要叫一声左小将军,时间长了,左奕也觉得别扭,索性就让奚月娘这样去叫他。
不过左奕才不过说了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奚月娘就听见胡叔惊讶的声音传来,道:“你怎么来了?”
细听下去竟能听到那声音里的颤抖。
奚月娘这会才顺着大家的视线往左奕的身后看去,只见一个妇人正眼含着热泪,身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瞧那样子与自己的年龄应该是相仿的,只见那妇人粗糙的大手在脸上一糊,随后推了身边的两个孩子一把,道:“去,让你们那个早该在坟墓里的爹见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你们也去认认你们的爹,省的以后上香的时候烧错了坟。”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一时间又让人觉得哭笑不得起来。
胡叔去了最初的惊讶,颤声道:“你呀,这么远的路,你怎么就带着孩子过来了。”
这个时候再不必多说了,只怕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胡叔的老伴了。
胡婶子嚎的一声就冲向了胡叔,拍打着道:“你个没良心的,好端端的在这里躲清闲,扔下我们娘们几个在家吃苦受累了,老娘告诉你,想让老娘白给你养孩子,养老子娘,那是门都没有,老娘在家的时候有什么外号,你也不是不知道,想算计老娘,只怕你得等到下半辈子呢!”
哭嚎了半晌,才惊觉自己刚刚拍下去的地方,竟是空的,胡婶子颤抖着手去摸着马叔的袖子,从底部一直摸到了上边,直到摸到了胡叔的膀根,才摸到了肉,心疼的道:“你个死老东西,咋就忘了在家走的时候答应我的话了呢,啊,你咋就给忘了呢。”
胡叔见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他们两口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去扯胡婶子道:“孩子她娘,我现在挺好的,你别哭了,大伙都看着呢。”
胡婶子颤着声音提拉起胡叔那只空荡荡的袖子质问道:“这就是好,这就叫好,你挺好的干啥不回家啊,我们孤儿寡母的扔在家里你就放心,你就不怕你那帮如狼似虎的族人把咱们给吃了?”
胡叔叹息道:“当年娶你进门的时候,娘就说了,你能顶门立户,厉害起来,只怕是一般的男人都不是你的对手,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能放心的离家出来当兵吗,如今这样,我不是怕回去拖累你们吗?”
胡婶子气的一巴掌拍到了胡叔的肩膀上,道:“你个老不死的,你说出来当兵,我没拦着,当时我是咋说的,不管你如何,都让你回来吗?你咋答应我的,不是说好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回来的吗,如今你还活的好好的,干啥让人给家里捎了那样的信去。”
奚月娘跟这几个人接触的时间长,自然知道他们不回家的原因,这回见胡婶子这般大力的拍打着胡叔,有些不忍的劝道:“婶子,胡叔的身子受不得这样的拍打的。”
胡婶子的手一顿,回身看向那角落里的女孩,文文静静的,就那样淡淡的往那一站,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左奕趁着这会功夫才对着胡叔道:“我是在街上巡防的时候遇到你媳妇的,刚好她向我打听,我就把她带来了。”
说完便转身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便回去了。”
目送着左奕出了院子,胡叔才抬手指了指一直站于远处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颤声道:“你们就是大牛跟大妞子吧。”
胡婶子这才伸手冲着两个孩子叫道:“大牛,大妞子,还不快点过来,过来叫爹啊!”
两个孩子还有些陌生的往前走了几步,低低的叫了一声:“爹。”
胡叔激动的热泪盈眶,就是在一旁看着的户叔几人也是感动的不行,一时也有些想起自己远方的婆娘,这一刻,也在反省着自己当初那样的决定是对是错。
一会过后,胡叔才想起来还没给自己的老婆孩子介绍院里的人呢,忙拉了胡婶子一下,对着院里的人道:“这是我家那口子。”
户叔几人都叫了声:“嫂子(弟妹)!”
随后,胡叔又指着院里的人,一一给胡婶子介绍了一遍,直到大家都打过了招呼,奚月娘这会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轻声笑道:“胡叔,今儿你们一家团圆,等晚饭的时候我多带些食材过来,这会还得先回去,下午还有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