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扬使秃了一支又一支毛笔,乡试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这大半年里,他们只在清明时出门给赵老爷上了坟,其余的时间没什么事情,就都呆在院子里。开始时,柳叶非常不适应这种生活,她本来是在山野里跑惯了的,跟了赵扬以后就经历了突围恶战,这么安静的生活让她觉得无所事事,不能拿弓箭也让她手痒的很,每天都想往外跑,结果管伯说了一句:“少夫人,沉稳些!心定了就都定了!”这句话一下子让她清醒了,她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猎手柳叶,不再是白城的神箭手叶轻扬,是秀才夫人,是将来的五品宜人林氏,她必须沉下来,否则到了永州在人家眼皮底下,不出两个来回就得露馅,在那样的环境里,失败的结局就是万劫不复啊!从那天起,柳叶就跟赵扬要了字帖,每天关在院子里练字养心,时间长了,柳叶的心性逐渐就沉下来了,也适应了琐碎的日常生活,看着她一天天的变化,管伯很欣慰,少夫人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转眼秋天来了,眼看乡试进场的时间就要到了,柳叶越发忙起来,赵扬进场考试三天是不能回家的,吃住都在考场里,虽然现在天还不太冷,但柳叶还是准备好了厚厚的袍子,赵扬不穿也可以垫着坐卧,免得考场里阴湿得了病,又让管伯买了上好的豆腐、猪肉和牛肉,全都烤成豆腐干和肉脯,又烙了三十个发面饼,这些东西既方便带进场,又不容易腐败,只是赵扬看着那一袋子饼无奈地笑着,随手点了点柳叶的鼻子头,“这么多饼,你当我是猪啊!我是去考试的,饿不死就成了!”柳叶拿着青坪给赵扬做的换洗衣服,一边让他试着,一边说:“多准备些,剩下总比饿着强!”就这么着,赵扬带着柳叶满满的关心,扛着衣物和一袋子好吃的,拎着笔墨走进了乡试的考场。
目送着赵扬进了考场,柳叶长出了一口气,她不担心赵扬能不能中的问题,梁王必定有安排,但这些日子赵扬学得有点儿太刻苦了,再不考试都怕他把自己熬坏了。三天后,赵扬出了考场回到家,柳叶差点儿没认出来,头发纠结一团跟鸟窝似的,脸没洗,牙没刷,胡子拉茬,衣服扣子也系得错了位,满脸憔悴,那模样比当初从西凉山突围出来时还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让人蹂躏了呢!柳叶赶紧叫人准备洗澡水,自己又下厨熬了瘦肉粥,赵扬洗漱喝了粥,躺在炕上整整睡了一天才缓过来。半个月后,赵府门前噼里啪啦地响着鞭炮,上上下下一片贺喜声,赵扬考中了冀州的解元,明年春天就可以赴中都参加春闱大比了,一时间冀州府里又是传言满天飞,这回是传说赵扬娶这位夫人之前找人算了命,这个林氏是天生的旺夫命,谁娶了她谁飞黄腾达,所以赵大公子才不顾一切的非得娶个通房丫头,还有人传说赵家大少夫人是有道行的善良妖精,嫁给赵扬是报不知哪辈子的恩情,所以赵扬才事事顺利,好多人守在赵府周围好几天,就为了看看大少夫人长什么样!管伯听了挺无语的,回来当笑话学给他们听,听得柳叶都傻了,妖精?报恩?白蛇传啊?!捅捅赵扬,“你安排的?”赵扬赶紧摇头,“不是,估计他们自己琢磨的!”柳叶感叹这八卦也太离谱了!而远在宁州的梁王得到这个消息时一愣,他是安排了赵扬的考试,但并没有安排让他得第一啊,只要他有资格参加大比就行了,而打听到的消息是:赵扬考得太好了,主考官亲自选的解元,而且还断言大比之时赵扬定能鱼跃龙门。梁王大喜,不愧是老师的孙子,真才实学啊!明年春闱安排起来容易多了,而且越来越精彩了!
春闱定在第二年的三月,所以赵扬和柳叶得在冀州过了年才去中都,所以一进腊月,柳叶就开始张罗着送年礼,赵扬成了亲就是正式成人了,赵府里的老夫人和弟妹都得送年礼,冀州府的知府和乡试的几位考官也都得表示感谢,这份礼可是不能重也不能轻,在分寸上柳叶很是拿捏了一阵子,最后决定都送品相不错的文房四宝,在这个基础上主考官加上一只红木的笔架,而冀州知府则在笔架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对雕工精致的玉镇纸,这样的年礼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既文雅又拿得出手,对比赵扬有功名没官职的身份正合适。过了腊八,赵府上就开始不断有人借拜年之机来拜访赵扬,而柳叶也收到了不少茶会的请帖,但她大部分都推了,谁也不想出门被人观赏,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只是对她好奇,在茶会上看向她的目光大都是好奇和鄙夷,居然还有夫人暗示她该自请下堂,给赵扬再结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比如她家女儿就很合适,柳叶脸上一直笑着,只说听相公的,心里则恨不得扑上去,挠她个桃花朵朵开,所以后来再收到请帖就借口事务繁乱推了。
可柳叶现在正对着一份请柬发愁,她觉得这份请柬有点儿烫手,下帖子的是冀州学政刘大人的夫人,而这位刘大人正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刘夫人请她正月初六到刘府赏梅,柳叶掂量了一下,这张帖子是必须得去的,赵扬的解元是刘大人选的,这知遇之情她推不了,晚上吃饭时就同赵扬说了,顺便打听一下这位学政的情况,赵扬想了想,“刘大人是寒门子弟,进士出身,官声不错,他夫人也是出自书香门弟,但仅靠这些他是做不到二品学政的,从当初的翰林院六品待制到现在的二品学政,只用了十几年,这么快的升迁速度,真说不好他背后是谁,这朝堂上的水深着呢,能让人知道的大多不可信,你要加点儿小心!”柳叶听了,蹙了蹙眉,看来宴无好宴呐!那她该以什么样面貌出现呢?她应该给这位学政大人和他背后的靠山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