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进腊月了,宁州早就是天寒地冻,但再冷的天气也比不上梁王脸上的寒霜,他正坐在卧榻上看着一份名单,旁边站着刘靖远,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火墙散发着呼呼的热气,内室的门上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你确定问题是出在他身上?!”梁王指着名单最后的一个名字问,语气里是满满地不敢相信。
“王爷,这份名单是所有能接触到赵掌柜这件事的人,经过我们一一的排查、核实,都没有什么纰漏,这个人原本不在名单里,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可一查之下,确属他疑点最大!”
“他应该不是内奸,我敢保证他不是内奸!否则暗影早就剩不下几个人了,你们有证据吗?”梁王的语气里满是激动。
“没有确实的证据,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但时间上却碰得非常巧合,具体的过程还是王爷亲自问问吧!”刘靖远回答得恭恭敬敬,但有一股不容辩驳的气势。
梁王显得非常疲惫,他合上名单闭了一会儿眼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听着吧,不必露面。”然后一掀帘子走到外间,扬声对外面叫道:“孙磊,去把老王叫过来!”不大会儿功夫,一个精干的中年人就进了书房,“王爷,您叫我。”赫然正是梁王那个贴身管事的。
梁王让孙磊退到二门里,然后看着自己的管事的,“王珂,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王珂听见这个问题一愣,想了一下回答:“从王爷分府小的就跟着了,大概快有二十年了。”
“是啊,二十年了!你还记得那个去永州的老赵吗?我记得你们俩是同乡。”
“没错,我们都是永州人,关系还不错,王爷怎么想起问这个?”
“他出事了,死了一年多了。”
“啊!”王珂一下就呆住了,口中喃喃念叨,“怎么可能,一年多以前,我俩还……”
“还怎么样?你见过他?还干什么了?”
王珂猛地跪在地上,“王爷,小的知错了!”
“哼”梁王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呢?”
王珂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王爷,我错了,我不该违背规矩,私下约见暗影中的同伴,只是因为我跟老赵是好朋友,许久不见了,就趁我回永州的机会,私下偷偷约他喝酒,我们也不敢贪杯,就喝了一壶酒,聊了几句天,就匆匆散了。”
“好朋友?!你可知道,就是这一壶酒要了老赵的一条命!”
王珂听了这话,一脸的愧疚,颓然的跪坐在地上,嘴里来回的念叨着:“错了,错了!不该啊!”梁王看着他的样子,也深深地叹了口气,“老王,当初是你母亲病亡,我特批你回家奔丧,还特别嘱咐你,路上要小心,你身份特殊,莫要露了行迹,结果你还……”
“王爷,小的一念之差,铸下大错,请您责罚!”
“现在说什么责罚都晚了,你回家奔丧的事都谁知道?”
“小的谁也没告诉,就是偷偷出的府,连孙磊都不知道!”
“再好好想想,还有别人吗?”
老王仔细地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对了,我离府时遇见了马房的郑管事,他问了一句,出远门啊?我随口应了一声。”
“嗯,你先下去吧,从今天开始,不许你离开住处一步!”梁王心里有了个大概,把王珂打发了下去,又回到了内室,见刘靖远还在那里恭敬地站着,但刚才目光一闪中有些疑惑,就在榻上坐了问道:“刘大人还有什么疑问?”
刘靖远心里暗暗佩服着梁王的观察能力,“王爷,我们只是核查到王管事有这个可能,但您怎么能确定就是在他这里泄露了行踪而不是别人呢?”
梁王一笑,“本王也不确定。”然后看着有些惊愕的刘靖远,脸上的笑纹更深了些,“虽然之前我暂停了暗影的所有行动和联系,但我从心里愿意相信暗影中的每一个人,刚才他提到了郑管事,这个钉子发现的时间不长,他与外面联系的是个打马掌的铁匠,又多了一条线索,你们就再去查查吧,不管是不是这个老王暴露的,他都不适合再在暗影里了,我先拘了他,若是他省得再惹事,若不是他就让那个钉子松口气,过些日子我再找个地方把他打发了,你们放手去查吧,一定要速战速决!”
看着刘靖远从暗门离开了书房,梁王想了想决定赌一次,转身招呼了孙磊进来,低声交代了几句,孙磊也匆匆出去了,一切都在飞速地运行着,终于在腊八这天有了结果。借着昏黄的烛光,刘靖远向梁王报告了这些天的调查结果:王珂离开王府后,郑管事的就叫铁匠进府来修马掌,但那个铁匠借口工具没带齐很快就离开了,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铺子,而是去了一个小客栈,估计王珂就这样被人盯上了。就在刘靖远和梁王交谈时,孙磊匆匆送了一封密信来,梁王看了之后,就把信在烛火上点燃了,然后对刘靖远说:“永州那边也证实了,他们确实是得了消息盯着老王的一举一动,最后才发现了老赵的,暗影的名字是他们聊天时不小心带出来的,而簪子是他们搜出来的,研究了很久才发现了其中奥秘的,唉,还是我们自己疏忽了,刘大人,你就据实上报皇上吧,我也会上折子请罪的!”刘靖远对那封信很好奇,既然梁王自己有渠道证实,为什么还要自己来查?离京前皇上交代,王府里的人说王爷愁眉不展、忧心忡忡,跟王妃商议了半夜后着实没有办法才上书求援的,可看刚才的表现,这位王爷明明成竹在胸,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梁王?难道梁王的一切担忧都是在演戏?难道梁王妃和皇上都是观众?虽然他一时想不明白,但他也深深懂得该知道的自然知道,不该知道的绝不能多问的道理,有时知道的太多了会招祸,他不求飞黄腾达,只求自己和母亲能不受人白眼的好好生活,遂恭敬地行了礼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