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同意苏魅留在凤来楼,继续扮着苏妈妈的角色;同时也答应了和程焕的见面,约定见面的时间为凤来楼的大联欢那一日。程焕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兴不已,连连向苏魅表示感激,并且说如果以后需要他帮助的地方,他必定不会推诿。
苏魅客气地收下了程焕的感激。她回到凤来楼,计划着她的新生活。首先,她要点算一下即将要送去疫区的物品,当中包括衣物,草药和食物。另外,她还需要和其他人具体筹划不日后的大联欢。她希望借这个机会,让自己变得充实一些。或许大部分的人都很不屑老鸨这份工作,认为在青楼里的所有女子都不是正经的人。但是也恰恰是这样的身份,更能给苏魅一个自由的天地,她不需要担心有人来打搅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在忙碌中的苏魅一下子就能感觉那份真实感,一种真真正正和这个世界有关联的真实的感受,这是从前她所没有的体会。曾经,她真的以为自己是爹娘的女儿,有一个待自己极好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女儿。直到她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后,她感受到了从来未有过的空虚和不安。她极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惜每次都跟她擦肩而过,悄然划去。现在的她,恐怕才能算得上是一个正常人了吧。
苏魅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那些忙碌着干活的丫头和跑堂,嘴角露出久违的笑。
这里是凤来楼招待宾客的主楼。除此以外,凤来楼还有自己的独立的厨房,供给丫头跑堂们休息的舍屋,以后主楼后面的一座别院和一片梅林,这些在京都里相对于其他的青楼,算是极大而奢华的了。每过七日举办一次大联欢,是凤来楼的传统,从苏魅和何月接手凤来楼起,才有了这个规定。实际上,这是一个颇具吸引力的招揽宾客的手段。根据何月所说,这是苏魅的主意。
在这一日,所有的客人只要交纳一定的钱,就能享受到凤来楼里一条龙的服务。而根据不同的价格,所享受到的服务等级也有所不同,譬如酒水的贵贱,姑娘技艺的高低,以及服侍的丫头的人数等等。为了不让客人太过明显地感觉到被差别对待,所有的人都可以免费观赏大堂里的歌舞表演。平时这样的表演必须由恩客出钱,指名哪一个歌伎或者舞娘登台表演。除此之外,客人可以对他们所喜欢的表演者进行打赏,得到打赏最多的人可以得到额外的假期,或者留在凤来楼休息,或是跟自己中意的男子外出游玩。不过大部分客人的选择是多加一个额外的节目,和歌伎或舞娘同唱或者共舞,而这在平时是不可多见的。
苏魅正忙着,有来人禀告说程焕程公子来了。苏魅注意了一下时辰,发现他整整提早了一个时辰来,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开了。她没有立刻带程焕去见何月,反而把他当成凤来楼的跑堂的,一会儿搬几缸酒,一会儿挪一下桌椅,甚至打发他进厨房帮忙。
被当成伙计使用的程焕一句怨言都不敢说,生怕苏魅断绝了他和何月的见面。使唤了一个时辰后,苏魅才领着他来到主楼后面的那座两层楼的别院。
程焕一个人上了楼,一进到房间,就看见何月端坐在桌子旁,桌上摆了两个云白色的茶杯,茶杯里已经盛了热茶。何月示意他坐下,她自己则拿了茶杯,饮尽了里面的热茶。
程焕注意着何月的表情,发现她的神情里有一种淡然,但是当中似乎又夹杂着一股忧愁,两种情绪交织,反应在她的脸上就变成了焦躁,连正眼都没看过程焕一眼。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何月喝了好几杯热茶,在她最后放下茶杯却没有添茶的时候,程焕开口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见我的。”
何月闻声,正视程焕,她的眉头微皱,显然是对程焕那种凡事都被他掌握在手里的气势感觉到很不舒服。她说:“我答应见你,只不过是看在往日你帮过我不少的份上,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何月的言语明显地拉开了跟程焕的距离,她不愿意承认是因为她心里仍然有他,才答应见面;反而将此当做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之间相聚的事。
程焕摇了摇头,面容苦涩,说道:“我知道你在忌讳什么,也明白我跟你之间的差别。只是,如果我说我愿意为了你放弃功名利禄,你是否能够为我而展开你的心扉呢?”
何月没有马上相信他的话,在她的心底,男人十之八九是不可靠的。她说:“你有心离开,可是那个人肯放你走吗?你不要太天真了。”
“我为皇上办事,是因为我欠他一份人情。这几年,这个人情也算还清了,如果我开口辞官,想必皇上会应允的。”程焕说。
“是吗?诚如你所说,正因为你欠着他的人情,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你控制在手里。你认为你很了解皇上吗?他果真是一个正直的人吗?”何月说。
“我与皇上共事多年,我清楚他的为人。为了兄弟情义,他不会为难我的。”程焕激动地说着。
何月却对他的话和他的激动丝毫没有任何感触,冷笑了两声,说道:“如果他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利用萧彻威胁了萧天远?而那个绿荷,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我的魅月阁?你敢说,这些都不是他的阴谋诡计?”
“在其位谋其职,这些只不过是为了保全皇位。如果是其他的君王,必然也会这么做。”程焕解释,“皇上许我多少高官厚禄,我都不眷恋,我只希望你能够给我一次机会,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何月挑了一下眉,“上次你不是怀疑我接近他,目的不良吗?你不也是为了监视我而不得不和我在一起的吗?程焕,你不要把别人都当成了傻瓜。真情还是假意,我分得清楚!”一想起当初程焕是为了要监视自己,主动请缨留在何月身边。那段时间,虽然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但是仍然被她发现他无时无刻不在防范着她,这样的一个人,让人如何相信他的真心?
“何月,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程焕说,“不错,当初接近你,我是有些防范的,但是在那夜之后,我已经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妻子。去往陆家庄的路上,我就一直想着要如何开口向你提亲。不过你和程一峰谈话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连夺剑大会那天也没有看到你的身影。后来我才知道,你和苏姑娘回到了阴山,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你可知道这几年来,我日夜忍受着对你思念的煎熬,我多想立刻飞身前往阴山对你说出我的心里话,可是我又怕,你会向上次一样不告而别。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日我能够及时跟你说出这番话,你是否就会为了我留下来。”
何月只是安静的听着。在听到他说把自己当成妻子一样,何月的心里是有点开心的,自己对他其实也并非无情。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你能够说服萧漓放弃寻找宝藏,不再找我魅月阁的麻烦吗?”何月想了一会儿,最终说出这个仅有的可能。
“这…”程焕有些踌躇。皇上的皇位来之不易,一直以来,他都想要找到那个宝藏,并且将魅月阁收入麾下,此时何月的这个要求,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的。
何月知道这个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也只有这样,她才可能和程焕在一起。何月自顾自的喝起了热茶,放任程焕在一旁冥思苦想。许久,程焕直直地看着何月,说道:“给我时间,我愿意一试。”为了他的妻。
“恩。”何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就这样同时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一杯接一杯的茶水,直至茶水尽无,他们才发觉夜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前面主楼已经响起了的声乐,一阵阵欢呼声响亮地传到他们的耳朵。
正当他们两个不知道要如何打破沉默,一个小丫头在楼下喊道:“何姑娘,苏妈妈让我来请你跟贵客一起到主楼尽欢。”
“知道了。”何月答道。
小丫头听到回答,赶忙回到主楼,今晚的客人可是真多啊,忙都忙不过来呢。
“我们一起过去吧。”何月提议,程焕也答应了,跟在何月的身后,一起来到了凤来楼的主楼。
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座无虚席。还有一些没有座位的人宁愿站着,也不愿离开。此时大堂里正在表演“凤凰于飞”的舞蹈。一共八个女子,身段轻柔,两两为泊,互相撑持,互相吸引。火红色的衣裳佩戴金黄色的发誓,如果飞舞的凤与凰,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急速旋转带着衣带飘飘然,散落的长发撩起好看的弧度,雪白的后劲不时露出,引得台下的男子一阵欢呼。纤纤玉足似挑,似翘,一点,一抬,衣裙如花人如束,含苞待放,绝美极了。
何月倚在木柱上,认真地观赏着台上的美景,心里暗笑,这个苏魅,看来真有做老鸨的潜质,那些衣裳如果单薄透明,舞娘的动作又是这么销魂挑逗,看得台下的那群男人毫无招架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