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龙飞死了?
初华有些愧疚,订亲之后她的心思全在仇人身上。因林氏的担忧,她自己也没有万全的准备,所以她并没有现在就动手。可是报仇一事还是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精力。贾龙飞的事情,她没有再关注。
林氏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死了?”
小丫鬟回答:“奴婢不知道,是夏顺说的。”
初华瞥了清风一眼,清风低头,随即往外走,刚到门口,夏志远进门了。
“母亲,”夏志远拱手作揖,规矩礼节十分到位。他对着母亲说话,眼睛却看着妹妹:“我刚才听说,贾家兄弟出去骑马,贾龙翔的马惊了,贾龙飞为了救他被惊了的马踢到胸腹……回去就不治了。”
初华对大哥笑笑,表示自己没事。之前在大街上碰到贾龙翔时,他的确提过这个月他的舅舅要来,会给他们带来好马,他还邀自己跟他们比赛呢,没想到世事无常,贾龙飞竟然死于惊马。
心中一动,初华想到,贾龙翔不会是怕比不过自己,所以提前去熟悉新马了吧?
初华神色黯然,自己是侥幸了,想着他也许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获得那块玉佩,同时自己也气愤贾家父母的算盘,所以对这门亲事抱着观望的态度。没想到,贾龙飞真的死了,时间还如此之短,他们订亲也不过刚刚一个月而已。
想着那个文绉绉慢吞吞的少年,初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漠视凡人。
夏志远看着妹妹,伸手拍了拍妹妹的头:“二妹,节哀。”
初华本来有些惭愧,可是同岁的哥哥做出老成的举动,还是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切正好被夏和逸看到。
“你还笑得出来?”刚刚进门的夏和逸怒视着她再次喝问:“未婚夫婿横死,你还笑得出来?”
夏和逸身旁挺着大肚子的小胡氏急忙劝道:“老爷喜怒,初华还是个孩子呢。”
小胡氏转过头来,一脸沉痛的对初华说道:“初华,你可能还不懂。可是你已经十二了,要知道你刚才的行为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说夏家的闲话啊!要是被老爷的上峰知道了……”
小胡氏停下不说,可是夏和逸的脸更加的阴沉。
夏志远喝道:“闭嘴!初华乃是夏家嫡出的大小姐,是夏家正正经经的主子,岂是你一个侍妾可以教训的?”
初华心中为哥哥叫好,别看哥哥平日里笑眯眯是个老好人的样子,关键时刻还是会为了妹妹挺身而出啊。得兄如此,夫复何求?
初华开心,林氏也笑眯眯的看着儿子,颇为欣慰。
可是小胡氏就不高兴了,她双目含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夏和逸:“老爷,婢妾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啊!”
夏志远冷笑:“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夏和逸喝道:“混账东西!五姨娘是你的长辈,你怎可顶撞她?不肖的东西!”
啪!林氏把茶盏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她冷笑的看着夏和逸:“夏和逸!所谓嫡庶尊卑,先嫡后庶,先有尊卑后有长幼!五姨娘身为妾室,在我儿面前就永远是个奴才!我儿教训个奴才何错之有?”
夏和逸怒道:“灵儿就算是妾室,也是我的妾室。他怎么能训斥父亲的妾?”
林氏冷笑:“‘就算是’?怎么,分府分久了,夏和逸你已经把她当你的妻了吗?夏和逸,你敢不敢把你的所作所为说出去?让那些个御史们给你宣扬宣扬?”
夏和逸蔫了,他敢在府里同林氏对着干,可是要宣扬这事他是万万不敢的,他还不想就此断了仕途。可是这几年他在府里、在林氏面前硬气惯了,就此服软他也不甘心,一时他瞪着林氏,却没有话可说。
小胡氏知道夏和逸的心思,她心中虽然愤恨,可是也不得不给他一个台阶下。
她低下头,再抬起时两行清泪已然流下,她作势往地上跪,嘴里说着:“是婢妾逾越了,婢妾甘愿受罚,还请太太不要生老爷的气了,一切都是婢妾的错。”
“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起来!”夏和逸听了小胡氏的话,心中感叹还是小胡氏贴心,懂得以自己为重,比林氏不知好了多少!见她挺着肚子还要给林氏下跪,顿时心疼不已,急忙架住她。
小胡氏哭哭啼啼,就是要跪,夏和逸急了,怒视林氏:“你没看到她身子沉了?”
林氏嗤笑:“行,暂时就给你免了。等你生产了,自己个去花园跪着!”
小胡氏哭着不起,夏和逸却觉得林氏这是给了他面子,等小胡氏生了,谁还记得这事?因此他加了把力气,跟红梅硬把小胡氏搀了起来。只有小胡氏心里发堵,她绝对相信等她生下孩子后林氏一定会提醒她的!
夏志远说道:“母亲,贾家出了这事,我们于情于理都应该去吊唁,您看……”
“没错,”夏和逸说道:“此事太太你安排吧,什么时候去记得告知于我。”说罢,他就带着小胡氏走了。
初华摇头,看父亲的样子,他是真呆不下去了。同事死了儿子,吊唁的安排却漠不关心,跟他共事也够悲哀的。这样的人,还曾经大义凛然的教训她们只知奢靡享受,不知灾民疾苦。果真是虚伪!
*****
贾府。
贾龙翔从卧房中出来,不顾小厮的劝阻硬是要去灵棚守着。
自从贾龙飞去世,贾龙翔一直在灵棚守着,一连数日不肯离开,直至昨天夜里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他才被小厮抬回自己的院子。
可是这一夜他噩梦连连,全是哥哥为了救他被马踢到的样子,那胸前大片大片的鲜红,那从哥哥嘴里喷出的血,让他心惊胆战,几乎魇在睡梦中再也无法醒来。
泪水自贾龙翔的眼中奔涌而出,从小哥哥就特别照顾他,好东西全是自己的,黑锅全是哥哥的,哥哥从无怨言。如果不是自己要去骑马,如果自己听舅舅的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好恨自己,都是自己的错,都是!如果不是他太想赢夏初华那个死丫头,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贾龙翔死死的咬着嘴唇,直到出血都没有发觉。
“哥,你听我说……”一个声音传来,是沐如烋的,他不是该在灵棚吗?来这里干什么?
贾龙翔下意识的躲起来,他不想让这个死对头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沐如熙不满道:“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该去给龙飞兄上柱香的。”
沐如烋踌躇着:“我有些……不敢……”
沐如烋无奈:“你怕什么?龙飞兄知书达理,哪怕如今已经成仙,也不会怪罪你与他弟弟打架。”
“不是!”沐如烋急了:“我才不是怕!我是……”他四下看看,放低了声音:“夏太太去新南寺算八字的那天,咱们也去那里了,你记得不?”
沐如熙点头,沐如烋接着说:“我那天自己溜到南大集耍,碰到她们了。我偷听到,她们摇出来的是下下签,说两人中必有一人有横祸的……唔……”
沐如烋被哥哥捂住了嘴,只听沐如烋低喝道:“不许乱说,你给我记着,这事你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听到没有?”
沐如烋从未见过哥哥如此疾言厉色过,吓得连连点头。沐如熙放开他,恢复了一贯温和的样子,拉住沐如烋:“走,给龙飞兄上香去吧。”
沐如烋傻傻的点头,被哥哥拉着离去。
假山之后,贾龙翔双眼赤红,双拳紧握,原来都是她!是夏初华克死哥哥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