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杭心中狐疑,永庆帝却没有多说,用了早膳便去早朝了。
而兰子杭则去了东宫,打算把消息告诉兰子贤,谁料他微微一笑:“我知道。”
兰子杭见他这般云清风淡,便知他心中早有成算,不由诧异道:“该不会是你……”他目光有些诡异。
兰子贤很坦诚道:“是啊,我想贵妃娘娘一定对这个儿媳十分满意。”
兰子杭不解道:“那个谢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足之处?”他想着最近听来的消息,对于谢婉众人都是一片赞美之词。
“无。”兰子贤摇了摇头,“谢姑娘的确是个好的,可惜就是太好了。”他喟然一叹,“九弟,我虽为太子,然父皇建在,更要韬光养晦,否则,”他轻轻一笑,“你以为为什么自古以来,被废的太子有那么多?他是父皇,更是皇帝。”
兰子杭一点就通,因此不免为他叹息一声:“可是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一些。”
兰子贤微微一笑:“未必,好与坏,不过是看事情的角度问题罢了,有些你认为是坏的地方,说不定却恰恰是好处呢。”
“看来大哥早有人选?”兰子杭也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到底是谁呢?”
“明日答案便可揭晓。”兰子贤合上了手里的书卷,淡淡一笑,眉眼之间,是尽在掌握的自信。
正如他所言,次日便是殿选,一大清早,流芳宫里的秀女们便起来梳妆打扮,有人浓艳有人素雅,争奇斗艳好不热闹,谁抢了谁的热水,谁暗自剪破了谁的裙子自然不必多说,待她们全部在殿外等候的时候,谁的心里都是同样的忐忑。
春日的阳光并不猛烈,但是许多人仿佛都已经汗湿了后背,这是关乎他们命运的时候。
终于,有小太监拖长了声调,唤她们入内:“怀安侯谢山之女谢婉,武定伯蒋飞之女蒋素素,吏部尚书陆有德之女陆落梅,礼部侍郎冯自清之女冯灵,上前!”
被点了名字的秀女纷纷上前跪拜,贵妃与淑妃偶尔问几句话,这一次的选秀最重要的是为了皇子选妃,因此记下名字的人并不多,之前几个都是身份低微但是却年轻貌美的女子,想来是要充实永庆帝的**,身份贵重的女子反而不多。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落选的秀女不够好,恰恰相反,能够进入殿选的秀女,无论有没有被留下,都是一种荣耀,因为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淘汰了不好的,能进入殿选的,即便是落选了,日后说起婚事来也是事半功倍。
谢婉和花颜被留下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们一个出生名门,一个花容玉貌,反倒是冯灵,被留了名却觉得十分诧异,蒋素素被赠了花,她顺手把它别到了鬓边,长松了口气:“我娘说我能够殿试落选是最好不过的了,既不用入宫,也可以为以后说亲增加点说头,解脱了,真好。”
她和其余一些落选的秀女面上,大多都是轻松的笑容,唯有冯灵,一直觉得心有不安,反倒是蒋素素安慰她:“姐姐即是如此,看来多半是要被赐婚的了。”
冯灵叹了口气,神色恹恹,回至家中,父亲冯自清显然也是很惊讶,他原本也以为自己的女儿不过进宫充数,想来皇帝也不会要他女儿做妃子,他们家的身份,也不足以做皇子妃,谁料永庆帝这般突兀,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难不成我的灵儿,是要进那吃人的地方去?”冯夫人已经拉着冯灵的手,开始垂泪。
冯自清捋着胡须沉吟了一番,道:“还是被指婚的可能性大一些,这一次最重要的是为太子和宁王选妃,太子妃的人选出身必定贵重,想来是宁王的可能性大一些。”
“老爷,这,这是为甚……”冯夫人不解,“我们家哪里有资格做皇子亲家呢?”
“也许就是因为不够。”冯自清慎重道,“如今诸位皇子中,唯有宁王与太子年岁相当,又同样出众,在宫内外颇有贤名,而贵妃如今更是执掌六宫,如果陛下把灵儿指给了宁王,想来是给贵妃和宁王一个警告。”
冯夫人似懂非懂,倒是冯灵,已经镇定了下来:“女儿明白了,以后必定会安分守己,相夫教子。”
冯自清很是欣慰:“委屈我儿了,只是皇命难为,不过只要我们安分低调,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是。”冯灵垂头应下。
晚上却有些辗转反侧了,冯灵想起那些林林总总的对宁王兰子谦的评价,无不说他是谦谦君子,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皇家的人,没有一个相貌是丑陋的……这样也好,她想,不求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即可。
次日便有人来宣旨,冯家上下连忙备好香案跪接,来传旨的是冯自清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礼部侍郎冯自清之女冯灵,德钟勋族,教秉名宗,礼娴内则,柔慎温恭……允宜册为太子妃……于今年八月初一完婚。”
太子妃!
这么一个炸弹把冯家上下都弄懵了,好半天,冯自清才在尚书的提醒下拜谢接旨,礼部尚书一拱手:“恭喜冯大人了。”
“这……”冯自清苦笑着,不知说什么才好,“真是没有想到。”
“那是自然,陛下之意,吾等怎能猜测。”礼部尚书不以为意,他也很吃惊,因此对冯自清格外温厚,“在下还要去怀安侯府传旨,请留步吧。”
冯自清连忙道:“改日请大人喝酒。”
“那是自然。”即是太子的亲家,日后必然要多做接触才是,尚书大人如今的表情亲切极了。
“老爷。”冯夫人显然是有些乱了手脚,“这和昨儿说得不对啊!”
冯自清让发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一下,才道:“无论如何,圣旨已下,便是不容置喙之事,灵儿的嫁妆必须置办起来了,今年八月,如今不过四个月的时间,怕是有些紧。”
“对对对!”冯夫人想起这一茬,赶紧盘算起库房里准备的嫁妆来,好在女儿家的嫁妆是自小便开始攒起来的,只是嫁入皇家更有不同,少不得添添减减一番。
唯有冯灵,回到房中被丫鬟们拜倒恭喜,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就突然变成太子了?她想起那日流芳宫里仓促一见,的确是俊朗又温柔的男人,太子妃……这个位置,怎么会落到了她的头上?
一夜之间,京城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一次的赐婚,永庆帝此次的手笔太过惊人,让不知多少人瞎了眼睛。
礼部侍郎冯自清之女册为太子妃,同时安国公府的五小姐刘絮为太子良娣,平安郡郡守之女花颜为太子孺子。
怀安侯之女谢婉为宁王妃,另有贵妃表兄的女儿郑琴为侧妃,还有侍妾若干。
采薇也震惊了,在博望殿里,她掰着手指头咋舌:“我还以为就一个太子妃呢,结果一下子来了三个!”她看着兰子贤,眼睛瞪大,“师父,好福气!”
“唔,比预料中多了一个啊。”兰子贤非常淡定,他是谋划了冯灵,也知道刘太后必定会把刘家的一个女儿塞过来,因此刘絮他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永庆帝会把最漂亮的花颜也给了他——难不成是补偿?
“那以后这里可是要热闹了。”得到了消息过来围观的兰子杭幽幽叹了口气。
兰子贤淡淡道:“你我生在皇室,身不由己。”语气甚是怅然,兰子杭静默不语。
太子妃一事纷纷扬扬热闹了京城约莫半个月后,一个更大的消息顿时将它淹没了,消息传来的时候,举国欢庆!
那就是前线大捷,在最近一次良国与坤国的战争中,良国大败坤国,甚至还俘获了坤国的一位公主作为人质,作为统帅的陈老将军将不日返朝。
永庆帝大喜,让兰子贤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在京城外迎接敬酒,一时之间,陈家殊荣无二。
“没想到东胤要回来了。”兰子贤笑得春风满面,由衷感到喜悦。
采薇眨巴了一下眼睛,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搁了笔问道:“师父,那是谁啊?”
兰子杭拿过她练的字检查作业,一边道:“是你师父从前的伴读。”
“那是说是师父的青梅竹马了?”采薇想了想,终于从脑袋里拎出一个形容词。
“……”兰子杭想了一想,决定给她讲解一下这个青梅竹马的含义,“青梅竹马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你可知道它出自哪里?”
采薇有些不满道:“我当然知道啊,李太白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为了显示自己真的有好好读书,她继续背了两句,“‘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兰子杭首先夸奖了一句:“不错,但是这是男女之间的,你师父和东胤不算啦。”
“咦!”采薇诧异,“为什么不算啊?”
“不为什么,就是不算!”兰子贤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到采薇一脸的不服气,他灵光一闪,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想骑马吗?”
“骑马?!”采薇小姑娘顿时一阵激动,她喜欢一切娱乐活动,“师父师父你要教我吗?”
“唔,师父不打擅长这个。”兰子贤脸不红心不跳说谎骗她,“不过东胤会,回头他回来了我让他教你!”
“太好了!”采薇顿时把刚刚什么“青梅竹马”全部忘光,满心欢喜等人回来带她骑马了。
在远方行军的贺兰东胤不知怎的,狠狠打了个喷嚏,心中顿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