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紫宸宫里有一个翠微湖,夏天自然是靠近湖的地方比较凉爽啦,因此趁着傍晚比较凉快的时候,采薇会出去走走,不然真的是要长蘑菇了。
因此傍晚时分,她就独自来到了翠微湖旁边的一个小楼阁里,这里太小,平日里也因为靠近湖泊的关系显得有些潮湿,因此并没有住人,采薇今天在这儿销磨了一段时间了,在翠微湖边溜达了一圈——据太医说这样每天走走对她的身体有好处,因此闲着的时候,她也会去溜达利达。
翠微湖鲜有人来,这会儿倒是清静得很,采薇贪凉,又被闷了些日子,这会儿便不听绿衣的劝,想再待一会儿,绿衣无奈,给她添了件披帛才罢。
直到日头都落了,天色已经擦黑,采薇才打道回府,因为余热未散,特地还挑了条僻静的小路,绿荫森森,花枝繁茂,只是采薇走了一会儿,便觉得力气不足,因此绿衣在旁边的石头上铺了帕子,吩咐小太监去抬轿子来,口中安慰道:“郡主歇一歇吧。”
采薇的仪容向来都不是好的,这京中豪门的贵女,嫡出的几个小姐哪一个不是仪态万方,形如弱柳扶风,坐似娇花照水,更不必说这宫中的妃嫔,贵妃淑妃,走起路来的时候,裙裾半点褶皱都没有。
但是她和兰子杭他们待得久了,有时候也就不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石头上说坐就坐了,外头的馄饨摊说吃也就吃了,无外乎那么多出身高贵的太太奶奶小姐,背地里要嘲笑她一句“上不得台面”。
这会儿绿衣给她打着扇子,她躲在树荫下倒也不冷,便挥手让她歇了,小姑娘左顾右盼,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乐子。
她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响动,采薇好奇心起:“珍禽苑里的兔子跑出来了?”也不怪她会这样想,这珍禽苑与翠微湖离得还真的挺近的。
她一时兴起,便悄悄探过身去想要看个明白,挥手阻止了绿衣的跟随,采薇提起裙角悄悄往里头张望,下一秒,她深深震惊了——
草丛里,两个白花花的身体正交缠在一起,时不时发出阵阵的呻吟,在上面的是女的,采薇还能清晰的看到她姣好的身材,雪白的皮肤上被掐出点点红痕。
若是其他人,宁定公主也好,宝丽公主也好,都是已经略知人事了,见到这样的场景,必定是花容失色怒不可遏,偏生采薇年纪小,这事儿还没开窍,懵懵懂懂围观了一会儿,她默默转身回去了。
轿子已经在那儿了,采薇回了东宫,直接便跑去了博望殿,兰子贤正在看书,见她蹬蹬蹬跑过来,额上还有些薄汗,不由好笑道:“这是怎了?”
福公公连忙打湿了帕子给她,采薇随意一抹脸,便挤到兰子贤身边坐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师父,我刚看到……”她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方才的事儿有些不好启齿,因此到这里反倒是结巴了一下。
兰子贤不以为意,接口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看到两个没穿衣服的人在打架!”采薇就是采薇,磕巴了一下就无比顺溜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兰子贤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想打趣她几句,没想到自己被唬了一跳,他很是慎重地想了一想,才问道,“男的女的?”
“一男一女。”采薇答得可顺溜了,“女的在上面,穿了件粉色的宫女衣裳,我看得清清楚楚!”
兰子贤一颔首:“我知道了。”他比较放心不下的是这个好奇心强又爱出状况的徒弟,免不了叮嘱道,“这事儿别往外说。”
他不说也就罢了,一说起来,采薇忍不住追问:“师父啊,他们……”
“我忽然想起来,”兰子贤连忙打断她的话头,别的也就罢了,宫里的孩子懂事儿早,尤其是男孩子,十三四岁房里放了人也是有的,只是!女孩子哪个不是出嫁前一夜才有女性长辈吱吱呜呜教这种事情的?赶紧把这孩子的念头打消掉才是,兰子贤当机立断,告诉她一个大消息,“多多要进京了。”
“真的?!”采薇就差一蹦三尺高了,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她幼时被贺兰浅夏带走,虽然不过匆匆几日,如今早已不记得他是什么模样,但是多年来通信不断,更不必说采薇明珠殿里那一箱箱的首饰、衣裳、胭脂水粉,每隔几个月江南就抬几箱子来,采薇对贺兰浅夏人还没见,好感满满。
“真的。”兰子贤松了口气,连忙保证。
“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多多呢?”采薇很是急迫。
兰子贤一哂:“那还早呢,动身进京不需要时间啊?”他揶揄了一句,很是好笑。
采薇掰着手指数了数时间,恍然大悟,反倒是嘲笑起兰子贤来:“是为了师父的大婚吧?”
可不是,如今已经是七月,八月初兰子贤就要大婚,最近礼部忙里忙外不就是忙这事儿么,采薇一乐:“一来还来三个啊师父,以后可热闹了。”
兰子贤拍拍她的脑袋:“和你有什么关系,回去睡觉去!”
夏季白天长,这会儿采薇也是有些倦了,笑嘻嘻应了便回了殿里梳洗睡觉,她不喜欢身边有人陪着睡,因此寝殿里一片安静,薄被搭在身上,秀发在玉枕上铺散开来,倒是凉快,采薇想起过些日子便能见到贺兰浅夏,梦里都不由笑出声来。
过了几日,便有几个侍卫和宫女受了杖责,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紫宸宫里,采薇自然是不知道的,兰子贤恨不得把她那天看见的一切全给抹去了,哪里还会故意提起来?倒是身边的几个宫女太监,免不了被他一阵训斥,他们心里头委屈,却也不敢在采薇面前露出分毫来,不然她意识到了,多问了几句,这些服侍的人免不了要被落一个“调唆主子”的罪名,那可就严重了。
但若是太过严厉,反倒是叫这些奴婢生了坏心,那也是得不偿失,好在兰子贤治下十分宽厚,几个宫女太监也是千挑百选的伶俐人,采薇竟是半分都不知道的。
转眼便是到了七月底,一日雷雨刚过,兰子贤便协同兰子杭来喊她出门,采薇正敞开着一个个箱笼收拾自己的首饰,金银玉石,玛瑙翡翠,珊瑚玳瑁,珍珠水晶,简直是眼花缭乱,满室生光。
即便是普通的富户人家,尊贵的女儿家也少不了一些金银首饰,用料也无非就是那几样,之所以可以分出层次来,自然是品质和手艺的差距了,这宫中的手艺,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但是每个公主郡主都会有那么多的首饰吗?
自然不是的,好比宁定公主,宝丽公主两位,母亲身居高位,背景深厚,那么除却公主每年得到的赏赐,她们的母亲和外租家,也会送来东西为她们妆点,但是如同含秀公主那样母家单薄,母妃位分不高又不受宠的,自然也就那么几件可怜兮兮的首饰,有的时候身上穿的衣裳的料子还是去年赏下来的。
但是朝阳郡主之所以被称之为“东宫明珠”,自然是别有不同,永庆帝赏赐几位女儿的时候,不会忘了她,兰子贤得到什么好的东西,布料衣裳,珠宝首饰,吃食玩具,统统也送到了她这里,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里,如果还要再分成几份,那么头一份在永庆帝那儿,其余的可就不好说了,宫里排的上名的也就那么几位,东宫,珍妃和兰子杭,贵妃淑妃,这样一算,好东西可不都是最终落到采薇这儿去了?
就好比夏日的一串荔枝,永庆帝不爱吃,分了三份,一份在珍妃那儿,一份在兰子杭那儿,还有一份在东宫,其中三分之二最后都会直接间接落到采薇嘴巴里,贵妃淑妃那儿的自然也好,但是采薇那儿的,绝对是最好中的最好。
除此之外,还不够,贺兰浅夏富甲天下,外人是怎么传唱江南贺兰家的——“黄金屋,白玉马,珊瑚为树宝石花,金缕衣,明珠塔,银汉为河仙人茶,要问人间富贵处,莫若临安贺兰家。”
贺兰浅夏那儿也就贺兰清秋一个亲人,两个人的花费能有多少?因此凡是有好的东西,不拘是什么,总要给采薇送上一份,这就导致了明珠殿里随随便便挑出一个瓷杯一个木盒一把椅子,都是大有来历的东西。
无怪乎人家暗地里要酸她——“虽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却是比正儿八经的公主还活得体面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