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冷静想想,下毒的人不可能是我,白逸凡,就只可能是若舞。
有朝一日,若让我找到炼制若舞的人。我一定会令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告诉小沙弥,让他为我传话。
“花开的时候最珍贵。”“花需堪折直须折。”“花若离枝,苦候无期。”“花开正好,梅瘦千影。”
这几句话即暗含了我的名字,也暗示了我来的目的。
不久,小沙弥急冲冲地跑来,他慌慌张张地说:“云施主,祖师请您进殿一叙。”
路上,我问小沙弥:“为什么了然大师要称此寺为白马寺?”“祖师说过,白马非马。他说有承诺于人,待白马腾飞,便是成佛之时。”小沙弥如实回答。
了然是阁主为我挑选的大夫。说白了,就是心理医生。
我修炼的功法冰心诀与佛法渊源甚深。阁主也这是考虑到这一层,才在众多名医之中挑了最不起眼的了然为我治疗。废话,阁主手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
什么名义之流更是如过江之鲫。若非为了开导我,又岂会寻这么个功力低下的老秃驴。
这倒不是我不尊重他。阁主说过,越接近天道,越不满佛法。她说,佛妖企图以邪说之力,污染亵渎天道之门,硬生生将轮回之说纳入己说,罪不可赦。不过,我到不这么排斥。
毕竟,我的修炼之法与佛法有渊源,也还看得开。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开。
这是大殿殿门两侧题写的对联。我看着倒觉得特别怪异。这是佛法圣地,怎么配这么一个奇怪的对联。
我想至少也得写一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世上可笑之人。”这才可以符合此情此景。佛门圣地挂这么一副对联,还真是无法理解。
我进入殿中,就发生了那一幕……
了然让我在寺中居住三天,每天抄写七卷经书。
七卷经书,不用花上多少时间,也不用多少精力,是个陶冶心性的好方法。
通常这类故事,一般就是抄写经书,开始觉得自己无限膨胀,字写得浑圆饱满。后来,在大自然的感染下,才明白自己的渺小。于是,把字写得如蝇头小楷,格外工整。
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写字一向是行书,行云流水。至于抄写经书,我一如既往,写得是蝇头小楷,工整秀丽。这是自然,以我的心境,又岂会做这么丢份的事?
我开始觉得内心波涛汹涌,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瞬时就会灭亡。后来才觉得,我做的一切都不值得。如果一个人不在乎你,你做什么都是徒劳。说的不好听,那叫枉做小人。
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要自己经历才会真正的懂。有些事情,只有多想想,才会明白经过是多么简单。道理再明白不过了,人生的经历也不过如此。
我突然觉得尹风与我就如同甘露与蜘蛛。
他是长风的人,永远不属于蜘蛛。当年雷音寺前的邂逅,不过是孽缘的开始。甘露始终是属于长风。然而,我的小草,早已消亡。
洛凡,我今天才明白,我爱的从来都是你。想的永远也都是你!
我好比当年那只蜘蛛不同的是,我失去了才明白现在拥有的才是最珍贵。
在山水间,我的字越发浑圆饱满,胸中一丝浩然之气也由此萌生。
我不懂为什么胸中生出一份浩然正气,我只觉得信心大增而已。这倒令我无限疑惑。
“怨气尽则正气生,如是而已。”了然的解答很通俗也很明了。
我跪在佛堂前,请了然为我剃度。我只愿遁入空门,不理会世间琐事纷繁。我心已如古井,何必处于浊世波动。大隐隐于市,这一点也不适合我。
“了然大师,我画眉自愿了结尘缘,从此四大皆空。”我心如止水,已经不愿再涉及这俗世****之事。这一切都让我无比恶心,也无比伤心。
了然看着我,喟然长叹道:“云华施主如何,贫僧自然明白画眉施主如何。画眉施主生性高傲,可以说是趾高气扬,无论如何画眉施主皆是真。”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了然这样评价我。
我苦笑,质问了然:“你们佛家不一向是遵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种观念的吗?怎么了然大师愿意为画眉一人着相。”
“非贫僧着相,而是施主痴迷。”了然一脸神伤,他同情地对我说:“犹记得施主当日重伤昏迷之时,真乃一情痴。佛教世人不要沉迷于贪嗔痴。作为阁主之安排,我今时今刻只尽医者之职分。不再存乎大师,施主之分。”
如此,更是说明,了然大师果然高明。我心中暗暗评价。
借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将自己的身份和自我分离?或者说,一个人在一个身份内停留世间如此之长,顷刻间舍弃这个身份,谈何容易?了然,果然是大师也!
我眼中无泪,心却在流泪。我乞求了然:“我自愿如此,佛祖何不容我?”
了然感叹道:“非我佛不容施主,奈何施主与我佛无缘!”
了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是不愿还是不能。我似乎有些明白他话里面的隐衷,我问他:“是否是因为阁主?”
了然没有当面答复我,他只是说:“朝天阁主九天凤凰手眼通天,无所不能。又岂是我这个老僧所能抗衡?天渊之别,说是蚍蜉撼树都是抬举贫僧。画眉施主,何必如此?”
他的回答正式解答了我的疑惑。果然是阁主!想想也是,阁主一世厌弃释家,若我转头释家,岂非令阁主脸上无光,颜面尽失?若真发生这种事情,想来不是屠尽一界生灵,阁主是不会善罢甘休。要知道,阁主觉得只有鲜血才能冲洗愤怒。
可我,入世不可,避世不能。何去何从,我迷惑了
“云儿,云儿!”一个声音穿破了这并没有设防的佛堂墙壁。听上去,来人是白逸凡。
奇怪,白逸凡来这里干什么?他又是如何知道我会来这里?还有,我和他貌似已经是无话可说,他来这里自找没趣干嘛?
出于以上种种疑惑,我决定跑出去看看白逸凡。
白逸凡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多岁,我觉得他像被人抽走生命力一般憔悴。
说句不好听的话,好像是我被甩,伤心的应该是我,你白逸凡在这里装什么情圣!
我很不客气,当场拆他的台:“我说这位仁兄,您来这里干嘛?话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对面不相识不是很好吗?有什么事情值得您老人家在这里下跪?我云华这人,福薄命浅,受不起您这般大礼!”
白逸凡无奈,他跟我套近乎:“云儿,我们之间,何必这般生分。你我是谈及婚嫁的爱侣,你何必跟我一般见识?”
看着他这样低头,我依旧选择不依不饶,讽刺他说:“您别这么说啊。我和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可谓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您这是做什么?”
“云儿!”看着我态度决绝,他着急地打断了我的话。
“你配这样称呼我吗?”我反问白逸凡。
就说你我早已是对面不相识的境况,何苦纠缠不清?
白逸凡反倒是一改往日淡然的模样,乞求我:“云儿,过去的事情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你怎么样对我都是最好的。我,我求你,别离开我。”
这人骨子里还是犯贱。别人凑上去的时候,他不理不睬;一旦不理他,他反倒主动凑上来。
这也难怪像云华这样无情的人,却能够牢牢地抓住他。性格使然!
回顾一下,往日云华与白逸凡之间的争吵,几乎没有。即使是有,也是以白逸凡败退告终。依照云华的性子,她一定觉得搭理白逸凡便是对得起他,谈得上道歉或者是退让一说吗?
算了,考虑到你是云华十几年来唯一的爱,我原谅你。
可是下一秒我就发现我错了,这人根本不值得原谅。
他让我救活雪心。而且理由还是义正言辞。
什么雪心绝对不是有意害我。什么雪心绝对不是我和他感情之间的第三者。诸如此类。
这话一听就变味了。就换一个正常人听您这么一说,绝对认为你们有问题。这不是典型的越描越黑吗?何况,我又不是云华那个花瓶。
说一千道一万,有病这件事情,您去找大夫好吧?您找我个毒师干吗?嫌死得不够快吗?
好吧,我不懂,也不打算懂。
这是个什么事啊!
好好好,我冷静。美人不能没了分寸。我不跟你们两个小情侣计较。
我当场向白逸凡表示我不和他们计较,同时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
接下来,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白逸凡的胡搅蛮缠。
人们经常说,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女人都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我看今天还有加一句,宁可和女人讲道理,也不要和白逸凡讲道理。白逸凡这个人,一急起来,那叫方寸大乱,支支吾吾说不清。
什么我和你的婚约是坚决不会取消。这句话每三句话重复一遍。他和雪心之间清清白白,这个,五句话重复一次。其他的话,字不成句,句不成篇,乌七八糟,不知所云。
我若不是在了然大师的劝解下自行醒悟的话,就您白逸凡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谁让我云华大人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呢?而且,我现在觉得跟你一般见识都丢我的人。
我拉住他的衣服,对他说:“我不跟你们两个有病的人见识。但是,不代表你们没事就可以来惹我!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我做的,你去找下毒的人来救!”
“这件事情现在就只有你可以解决了!”白逸凡认准了这件事,他威胁我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那你有本事就在这里跪到死!”我撂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废话,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我云华!
谈不拢说的正常就是谈崩。既然话不投机,何苦多纠缠?
我回到佛堂,了然正在等我。了然正在做晨课,不过他对于我的回来全无意外。
我跪在佛前念经,了然冷不防来了句:“你胸中已经有了打算。”“大师就是大师!过去未来无所不晓!我打算设法救雪心。”
了然眼中含笑,安慰我说:“既然已经决定,心中何故看不开?”“大师,我要想办法。而且,这是云华所爱,我不得不顾及。可心中怨气丛生。”“既然决定,就应该无畏。此乃画眉性格也。””
了然这话像极了阁主对我的评价,我现在疑惑他的消息来源。毕竟人家不是一般人,九天凤凰,谁可匹敌?
了然的话终止了我的思考。“画眉施主少了三分傲气,徒增了两分狠毒。可怕的是,平添了一分无情。可喜可贺,可悲可叹!”
“占据这具身体,这就是代价吧!”即使无奈,我也得承认他说的分毫都不差。
依照画眉的性格,绝不会和这类人打交道,因为她高傲。按照鹦鹉的本性,定不许这些人活到天明,源于她狠毒。根据云华的天性,断不会同这种人来往,由于她无情。
可我现在像什么?画眉早已经不是画眉,云华也不是云华,反多出几分鹦鹉个性。
罢了,一切随其自然吧!
之后的九十天,我每天都是晨起修炼,午夜入眠。生活规律,多了几分理性,少了十分趣味,失去了几分人性。
白逸凡认死理,认为我一定会相助。于是乎,他跪在寺前,从不间断。
我心中已经有了决策,嘴上却没有答复他。一来,我不愿意他心中得意,由此一而再,再而三般无理取闹;二来,我没有确切的办法。
我是个毒师,的确没有办法医治雪心。所幸的是,鹦鹉的药典存在我现在这半灵魂之中。如此,我便可以好好研究一番,以求一个万全之策,令雪心复原。
饶是如此,仍是大费周章。我用九十日才将这里面的每一种药物成分的药性研究个大概。
既然已经弄懂大概,我只需推敲药方即可。如此简单,我也是反复删改,绞尽脑汁。
让一个只会杀人的毒师救人,太难!我顶多只能告诉你,我可以让她不死而已。如今是箭在弦上,我也只会赶鸭子上架。
于是在第九十九天,我终于来到寺前,再见白逸凡。
白逸凡见我出来,整个人仿佛是枯树遇到了春天。那表情,沙漠即将渴死的人得到水源,也不过如此吧!
“我答应救雪心!”我只给他这么简单的六个字作为回答。
他似乎对于自己坚持近一百天之久就得到这么一个答复很不满意。但是,他比我更明白云华,他知道,这是云华的底线。
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我去见雪心。
白马寺,我苦修百来天的地方。再见,再也不见。
谢谢你,让我明白。临走,我如此想……
上次弈棋的女子正在观星。
执白棋的女子道:“星盘罗布,这是好棋!此局倒是活了!”
执黑棋的女子回应:“星象黯淡,本以为云雾宫主不会入局。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白棋女子答:“牵机星动了,看来云雾宫主在劫难逃!”
“也罢,也罢!”黑棋女子说完这句便离开。白棋女子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