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小路通向小镇的西边,两边杂草丛生,鸥豆豆环顾着陌生的环境,扶着阎心跟在老人的身后。
“文叔,我们去哪里?”很久没有回家,家的方向还是清晰地印在脑海中的,文叔文婶就租住在她家隔壁旧房里。
“我们搬家了,快到了,就在那里。”微喘着气,拄着豆豆半路拾来的木棍,枯槁的手指向小路的前方,老脸枯木逢春,不远处有结发多年的婆娘。
那头矮小破旧的棚屋,四周是用长短不一的木头立起来,上头盖着张黑乎乎的遮雨布,孤零零的位于偏僻的一隅。门都不能称之为门,是用块稍微大点的木板遮着,一个白灰色的电话线为锁。
鸥豆豆哽咽:“文叔,之前住的地方呢?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这里说真的连贫民窟都不如,以前虽然住的差,在她家的隔壁,至少也是个能挡风遮雨的地方。
搬来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穷的交不起房租,老婆子病了,需要钱买药吃,他只能一个人每天出去拣点破烂,常常连饭都吃不上,过一天是一天。
“前几个月搬过来的,有个流浪汉回乡下去了,临走的时候就把住的地方让给我们,让我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挺好的。”文叔强忍着悲伤,有些事不想说给女娃听,许多苦一言难尽,过去了就让它随风逝去吧。
鸥豆豆难过地闭上眼,任泪水肆意的流淌,一时之间难以抚平内心的冲击,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也许能够给予一点帮助,文叔文婶总是这样,面对恶劣的环境积极乐观,再苦再累也从未听过他们的抱怨。阎心轻拍着她的后背,担忧着看着,心里也是满满的酸楚,所见所闻震撼了神经——原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住在棚屋,挣扎于生计,何等心酸。
文叔宝贝着将破蛇袋放置墙尾,仿若那里装地是他们所有的希望。然后说道:“豆豆,你们就不要进去了,我去扶婆娘出来。”家里脏乱不堪,连个站脚地方都没有,怕两个娇滴滴的女孩不习惯。
“不要,叔,我要进去看文婶。”鸥豆豆抹去脸上的泪花,断然拒绝,征求的视线转向阎心——如果大小姐不愿意进去,呆在外面等着就好了。没想到善良的大小姐摇了摇头,她不需要受到特殊的照顾。
“那,那好吧。”犹豫一会,文叔率先打开了门,走了进去,鸥豆豆和阎心跟着后头。
昏黑的室内,微微的光亮是从长短不一木板的缝隙中射入,潮湿霉腐味充满狭小的空间。有张床位于进门的左手边,刚好有束较大的光线映射在上头,看得比较清楚,略微发黄的蚊罩低垂,床上躺着个老妇人,裹着个大棉被,仅露出个头,花白的头发零散遮住脸颊,睡地正沉。
“老伴,老伴,你快醒醒,看看谁来啦!”文叔坐在床头轻轻地拍着文婶的脸,呼唤着。
“要不,让婶睡吧,我们在这边等着。”鸥豆豆并不忍心打扰。
“没事,要不叫醒她,她就会一直睡过去。”文叔轻轻地叹了口气,饱含了几多的无奈,风雨同舟几十年的老伴也许下一次就永远唤不醒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肝肠寸断分离,颤抖着手温柔梳理着婆娘的头发,低着头若有所思,老骨头活得也够本了,到时候就一起离开吧。
“老——头,你——回来了。”慢慢地睁开眼睑,哆嗦着嘴唇吃力地说道,饱受病痛折磨的脸消瘦削尖,泛黄的眼珠动了动,欲言又止。
“要喝水是吧,我去给你倒,你先看看谁来了。之前你还叨叨念念的鸥家丫头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夫妻交心,虽是极小的动作,却心有领会。
“文婶,文婶,我是豆豆——”上前到床头,凝视在床上风中残烛般的老妇,沧桑像般利剑,一刀一刀印烙在她的脸上,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听到魂牵梦萦的声音,了无生气的妇人激动地流下了泪花,挣扎地要爬起来,却屡屡失败,最后还是在老头和豆豆的帮扶下坐了起来。牢牢地抓住跟前的手细细的摩擦,似要传递无尽的思念。
“丫——头,丫——头,你能——回来见婶——婶一面,我死——死无憾了。”
“婶,你说什么话呢?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曾经给过她无数温暖的文婶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说什么都没法接受。
“这次我回来就是要带你上医院的,我已经联系后市一医院,他们已经派车过来了。”她早有打算,刚下火车前就打电话到W市最好的医院,冰棍脸有的是钱,上最好的医院都没有问题。
“丫头,你这是干嘛?快打电话叫她们不要来了,你婶她不会去的。”文叔急急忙忙的拒绝,生死有命,早就看开了,何必浪费那钱做无谓的折腾,丫头挣钱也不容易,他们不想临死之前还给她增加负担。
文婶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赞成。
“叔,婶,钱的事情你放心,我有。”鸥豆豆清楚他们担心的是钱的问题,赶紧劝道:“婶,只要安心的去医院治疗就可以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可以治疗的。”
“丫头呀,你有这个心,你婶和我就心满意足啦,不要瞎折腾了,我们这辈子最开心就是认识你了这个好心的丫头。”
“我们都老了,生老命死是正常的现象,我们都看开了。能在死前见上你一面就足矣,你就别为难我俩了。”文叔执意不肯答应,上趟医院不知道要花多少的钱,怎么都没法接受。
“就——就是——丫头——丫头有钱——留着自己——花。”文婶露出看透尘俗的了然微笑,辛苦了一辈子,能够静静地安睡,何尝不是件好事?
文叔摸索着弄来了碗水,文婶示意鸥豆豆帮忙移开她身上的被子,以免打湿了倒是麻烦。
眼前的一幕让阎心倒吸了口气,老妇人竟然是双腿截瘫,大腿根下方空荡荡的无物。不小心的撞到旁边的椅子,把上头的盆子弄翻,发出巨大的声响。
“阎心,你没事吧。”鸥豆豆紧张地冲过去,上下审视上了一遍,才稍稍放下心来,大小姐要是有任何差池,她那鸭霸的哥哥肯定会算在她头上的。
阎心轻轻地摇了下头,死咬着嘴唇,满脸的歉意望着老人,下一面就要伸手去收拾,却被文叔阻止了:“我来——”
“叔,你让她收拾就好了。”要让阎心知道她和其他人无异,想做的就要随心去做。此行唯一欣慰的就是看到阎心受到的触动,她再次开口说话指日可待。
“对了,婶,还忘了给你介绍,这个漂亮的姑娘叫阎心,和我一起从A市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里——”鸥豆豆就和文婶闲聊开了,故意地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等到救护车到了,文婶想拒绝都难,在医生还没有说放弃之前,她想为她多争取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