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家主子请您到前厅一叙。”
“劳烦姐姐跑一趟了。你回了你家主子,七羽这就前去。”
送走了传话的丫鬟,心中颇为雀跃。成败在此一面,杨姐姐,等我。
“姐姐,她唤你去前厅作甚?”琦儿不免担忧道。
“这是在人家府中,哪有那么多闲话。打理好了,便走。莫让主家等急了,说我们不识大体,就不好了。”
“琦儿明白了。”
这一路上,着实兴奋,却也有隐隐不安,我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并未多做思量。
“七羽姑娘来啦,快坐下吧。”刚踏入门槛,韦尼子便栖上身来,牵住我的手,往里走。
“韦姐姐客气了。”说着便随她坐于一旁。
看着空着的主座,我假装一无所知道,“姐姐,难不成还有人未到?”
“想必姑娘已知,我并非这宅子正主。昨夜正主至此,我便将姑娘身世说与他听。他听后甚是可怜姑娘遭遇。便说今早见见姑娘,可以的话,便为姑娘安排个好前途。”
好前途?此事由韦尼子说出口,我是万万不信的。只怕院中丫鬟尽数秦王,我的事便保不了密。
“七羽谢过姐姐了。”
不消多时,秦王便从堂后缓缓踱出,周身尽是英武之气,梅苑书香。
“爷。”
二人站于一处,可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唯一一点不和谐的便是韦尼子的恭敬疏远之意。
待世民坐下后,韦尼子方说道,“爷,这便是昨日落难的姑娘。”
“七羽见过秦王子。冒然叨扰,万望秦公子莫要责怪。”
“姑娘多礼了。”
回身坐下后,总觉此刻场景有些熟悉。
怎么会,定是我多想了,除了杨姐姐那次,我与他素未谋面,不,不是素未谋面。那是何时何地见过?
想起来了,还是我来此处不久,那时仍是乞丐,进过郊外王府。
虽是邋遢打扮,可我的面容他是见过的。好在自他出现,我便一直低头,他应认不出来才是。况且时隔这么长时间,我这闲人记忆都有些生疏了,更何况他这日理万机的秦王。
没事的,他不会认出我来的。
“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眼前只想着逃命了,未曾做长远打算。”
“爷,七羽姑娘生得貌美,领进府去做个服侍的丫鬟如何?”韦尼子道。
“这般低贱了姑娘身份。不知姑娘介意否?”
做个丫鬟,我本意如此。可如今这种情况,还需再作打算。韦尼子的心意是不能拂的,暂且答应下来,去与不去,日后再行商议,为时不晚。
“七羽不是那娇生惯养之人,岂会介意这些。再者,我身份本就卑微,秦公子施恩,自当感激不尽,哪还敢再做他言。”
“姑娘若不介意,可否抬起头来说话?”声音仍是那般温文尔雅,却多了几分威严。
他为何总叫人抬头来看,我才不愿冒那个险呢,若不幸言之真认了出来,恐我这蓄谋接近秦王的罪名就定下了,更甚者,项上人头不保,也不是没可能的。
“秦公子说笑了。”我只当听不懂。
“姑娘既不坦诚相待,秦某如何帮得着姑娘呢?在下虽不才,可府中丫鬟皆由形貌本事定去处的。如今姑娘这般羞赧,入了我府恐也有不当之处。”
这般说辞,岂不是将我逼到了死角。
仍是当初的问题,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踌躇不定,彷徨不安。
“爷莫怪罪。许这些日子不好过,姑娘也是怕了。”韦尼子一旁帮衬道,后转而向我劝道,“姑娘今儿是怎么了?不过是抬头说话,也怎地这般犹豫不决?”
“姐姐,”琦儿也在身后小心推搡道。
无奈,只得下定决心缓缓抬起头来,心中默念,你没见过我,你没见过我···
虽感觉到他的目光,但并未直视回应,眼睛只在地面与除却他的众人见微微徘徊。
许久,堂内寂静无声,这更让我坐立难安。
见他不曾有所动作,言道,“若七羽让公子为难了,此事便作罢。”
“倒真是为难了。姑娘这般容颜,到了哪个府院,都会惹得主上不得安宁。但也并非没有,姑娘若愿意,可呆在秦某身旁,也是能保姑娘平安的。”
“此举甚为不当。容小女看来,过两三个日子,我便离开此地,出城去他处谋个生计,未尝不可。还是不劳公子费神了。”
“姑娘心意已决,在下也不好强求。只愿姑娘有个好归宿。”
“七羽谢过公子,谢过韦姐姐。”
“我朝中还有事,需早些回去。”说着牵了韦尼子的手,道,“你也许小心身子,莫受了风寒。”
“记住了。”然后便依着秦王缓缓走出门去。
至门槛住,世民止住步子,回身道,“天下容貌相似者不在少数,却细数被我遇见,便不是巧合了。还望姑娘自重。”
郁闷,他到底是瞧出来了。可能是碍着韦尼子,不好与我多做查问,我这才侥幸躲过。可这么长时间了,他缘何还记得我?
屋内。
韦尼子拉着我的手,“今日我还承想着,若姑娘进了府,我还有个照应,世事浮沉,还能轻巧地应付。姑娘既不愿,我也不好为难与姑娘了。”
难怪,大堂之上,她欲将我举荐给秦王,原来是找个内应。
“七羽惭愧。历经这一番波折,怯了这宫苑争斗。”
“姑娘心思,我是透彻的,不需多想。如今你便在我这院中好生休养生息,待时机成熟,我自会遣人送姑娘出城。”
“姐姐大恩,七羽感激不尽。若有来生,定当做牛做马,尽心服侍。”
“你既叫我一声姐姐,便不需这般与我客气。”
“七羽遵命。”
“呵呵···”
我原本想通过韦尼子进了秦王府邸,可在杨姐姐身边服侍谢罪。却偏偏忘了我本就与秦王有过一面之缘。当日情景,再细细回忆起来,仍是一清二楚的。
这不可谓不说是百密一疏。
深夜,烛光摇曳。
“姐姐,我们已经三日不曾回去了。若被太子爷发现,恐是要责骂的。”
“你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小。放心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去。”
“如此甚好。”琦儿欢喜地跳了起来。
第二日。
“你我相识虽浅,却极为投缘。如今你要走了,我是着实舍不得的。”门口,韦尼子言道。
“七羽何曾不是这样。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若有缘,日后定当再见。望姐姐宽心。”
“一路小心。雨若,你送姑娘出城。”
“不必了,姐姐。雨若也是单薄的姑娘家。况且我有琦儿作伴,姐姐不需担心。”
一旁雨若看了看我,眼中感动,我看得真真的。
“好吧。”
走了几步,看到众人皆回去了,这才转了方向赶回东宫。
“姐姐本事真大,见了秦王,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琦儿佩服不已。”
“休要打笑与我。”
“不过,秦王看到姐姐时,神色微恙,看来,他也为姐姐姿色所折服。”
我不应答,只心中回道,那是他认出我这小乞丐了。
“不过姐姐尚未告知琦儿,为何费这么大气力接近韦尼子啊?”
“杨姐姐在···”我若对她说我想离开东宫,恐她转而便告诉了建成。于是改口道,“难道你不想一睹秦王英容?”
“想。秦王生得可真俊朗,身形伟岸,难怪受得那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倾慕。”
“言外之意,便是太子爷不俊朗,不伟岸咯?”
“我不是此意。他二人虽是一母同胞,可着实不同。太子爷疏笑,过于清冷;而秦王一悦,便顿觉光辉四射。虽有距离,却温暖无比。怎么说呢,琦儿也道不明。”
这与我的感受可谓是天差地别。
建成,宅心仁厚,却因孤单,疏离众人;秦王,野心勃勃,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不过善拢人心。
“呵呵,那琦儿中意谁呢?”
“哎呀,姐姐。到了,快进去吧。”
走近了,发现院门大开。
“姐姐,完了。”
院中,立着一面熟的下人,见我进门,匆忙满面春风地跑近了,“姑娘终于回来了。这几日可急坏了太子爷。”
想起来了,是陪太子来过一次的丘奴。
“太子如今身在何处?”
“上早朝去了,还未回来,不过也快了。姑娘收拾一下,随我去见太子。”
“姐姐,”琦儿看着我,面色堪忧。
“没事。你姐姐我自是能化险为夷。你安心等着便好。走吧,不必收拾了。”
丘奴前面走着,步子颇急,
“小哥,你倒是走慢些。我有些跟不上了。”
“七羽姑娘,不是奴才心急。太子爷吩咐过,若姑娘回来,要即可禀报,不得延误。”
“太子爷何时得知我不在府中的?”
“姑娘出府那日,太子爷便命奴才守者院子,不容疏忽。”
看来,我的去意,他早有所察觉。
“姑娘,到了。”
刚到书房,便见建成远远走来,身后是笑容邪气十足的元吉。
行至眼前,“多日不见,七羽姑娘愈发娇媚了。”
“齐王谬赞,七羽不敢当。”
建成面色阴冷,低声道,“进来。”
惨了,一个建成,应付起来已是拙略,再来个齐王,今日这关怕是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