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着,不曾料到话头竟转到了我身上。真是的,你秦王若想转移话题,为难我一小丫头作甚。
“哦?二弟见过她不成?”
“我也记不清楚了。还需问问她可曾见过本王。”
我急急答道,“不曾见过。”说完就想敲自个脑袋了,这不摆明了欲盖弥彰么。
建成脸色一暗,郑瑜亦在一旁冷眼看着。
“呵呵,许是我记错了。不过皇兄府中的丫鬟倒真是姿色非凡。”
“二弟如今是怎么了?竟对我府内丫鬟大加赞赏。”
正说话间,“皇上驾到——”
宦官声音尖细而悠长,极具穿透力,一声高喊,整场顿时便安静无声,众人皆弯躬行礼道,“恭迎圣上。”气势宏大,震人心魄。
我一时不敢抬头窥伺天子真容,只听得其声线浑厚有力,“众爱卿平身。今日朕领群臣前来狩猎,众人不必拘泥于礼数,放开胆来。得猎物最为丰盛者,有赏;若是谁有谦让之嫌,必罚。”
此时一童声响起,“此次必是二哥得胜!”
“那可未必。论骑射之术,太子可谓精通,怎会输给他人。”
“二哥马上功夫亦是当世首屈一指的···”
呵,还没开始,言语上已有冲突,看来皇家子弟间永无宁日,争斗不休。
群臣皆审时度势,一言不发。此刻开口,无疑是自掘坟墓。由史观,唐高祖李渊最忌讳的便是兄弟反目,皇位之争。外臣插嘴,便是离间,戳中了李渊的死穴,升官发财,自此与之无缘。且若站错了队,一失足成千古恨,遗患无穷。
但这般争下去,只会越争越恼,岂不毁了皇上的苦心。
“二位皇子何须争论。皇室子弟皆天赋异禀,岂是我等常人能窥得一二。此番狩猎,只为陶冶性情。如此争论下去,岂不伤了和气。”
厉害,几句话下来,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轻松。
随后皇上命众人散了,另一场较量便开始了。
“随我去牵马。”然后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离开了。
“太子爷,独留太子妃,甚是不妥,您还是让我回去伺候吧。”
建成并不理我,一味蛮横地将我牵着走。反抗在相差悬殊的实力前毫无意义,我便索性安静跟着他走,反正,被有些好感的人牵着,心中微微欢喜。
“太子爷。”
“将本太子的马牵来。”
哦,原来是马场。
“太子殿下,您这是作甚?”
“羽儿你可想陪我一同狩猎?”
一同狩猎?不要,眼见着那血腥的杀戮,虽于心不忍,却无计可施,这般可怕,我才不要去,“殿下带着一小女子前去狩猎,多有不便,若妨碍了殿下夺冠,岂不罪大恶极。”不难看出,此次狩猎暗里便是皇帝对太子与秦王的考验。
“本太子何时说过想夺冠?”
“为何不呢?在七羽看来,殿下不差秦王分毫,若再有些好胜心,”将来说不定便可继承大统,“定能得盛宠。”
“你无须为此事多做烦忧,今日前来,只图个欢悦,旁事不必多想。”说着便将我一把托起,放于牵出的马匹上,后一个飞跃,我已被某人环顾于胸。
“殿下,若被旁人看见,您与一女婢同骑,成何体统。殿下此次虽无意讨陛下欢喜,但也不能因我而失了信任。若真如此,七羽恐将一生都会郁结于心。”我见建成有所迟疑,便接着道,“太子不如将我放在人迹罕至处,待狩得一定猎物后,再去寻我一同在林中闲步,此时众人应已尽兴而归。既有交差的猎物,又可不被旁人瞧见,如此不是甚好?”
许是建成见我执着,便嘴上一松,应了我的请求,行了些时候,将我留在一安静的坡上。
临走时,神情颇为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上马,缓缓走了几步,突然回身道,“你莫要怕,此处鲜有猛兽出没,我去去便会。”
我何处露出害怕的样子了?况且猎场中大都是兔子、麋鹿、野狐一干的小动物,何须怕它?不过对于建成的细心,心中还是有所动容,便对其软软一笑,微微颔首,建成这才放心离去。
古代的景致就是好,空气中尽是泥土与草叶混杂的香气,深呼吸,身心愉悦。
忽然想起了现世所练瑜伽,最为适宜的环境莫过于此,天人合一,连起来效果甚佳。只是许久未练,动作有些遗忘,不过机会难得,想起多少是多少。
四下瞧瞧,无人。
上身挺直,双手合于胸前,吸气,呼气,右脚轻轻抬起,提至膝盖处···
毕竟不是原来的身体,做起来着实吃力,坚持着做完一小节后,额上已有一层薄薄的汗雾。寻了一处坐了下来,以后该多加锻炼了。
正歇着,总觉得哪里不对,浑身不舒服。往草丛中看了看,没什么啊,许又是我多疑了。停了片刻,仍觉得不对劲,再往旁边一瞥,“啊,蛇~~~”一个激灵便跳开了。
不知是我哪里惹到这位大神了,它竟对我穷追不舍,紧紧相随。
要命啊,不管毒不毒,就身上花纹,看着全身都起鸡皮疙瘩,若再被咬一口,恐怕从此以后便是噩梦连连。
“大神,不要追我。我又没惹你,拜托了。”跑着跑着我竟哭诉起来,“你丫有病啊,追我干嘛。”回头一看,还不走,“你妹的,滚开。”
慌不择路,一不小心被脚下草丛绊倒,回身一瞧,越来越近了,完了,完了。
正心声绝望之际,忽听得耳边咻的一声,飞过一物,再一看,那蛇已被牢牢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呼,好险,幸而建成及时赶回。
抬头一看,马上之人并非太子,怎么是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黑衣奴才。
“奴婢见过见过秦王殿下。谢殿下救命之恩。”竟跑到主狩区来了。
“你怎会在此?”
“奴婢,奴婢初次见到这种场面,便想出来四处逛逛,谁知无意碰上恶蛇,才落得这般窘迫。”
秦王身后之人俱笑,唯秦王仍是探究地看着我,“过来。”
虽知这个借口很烂,但于你无碍,顺阶而下就可以了,干嘛非要抓住我不放。缓缓移到世民马前,还未反应,便被世民拦腰提起,坐于马前。
“秦王殿下,这···”
“别乱动,送你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若过些时候太子前来寻我,却不见人影,难保不会想到我在戏耍于他。而且这下露脸了,由秦王殿下亲自送回,落人口实,惹人非议。
“本王救你性命,亲自将你送回,这已是天大的面子。莫再一副怨气重重的模样。”
这都看得见?“是,奴婢遵命。”
“你确是太子府中的丫鬟?”
“算是吧。”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休要含沙射影,模糊不清。”
“我原是长安街上一乞丐,太子殿下见我可怜,才收留我在府中侍奉。我并未签什么卖身契,但确在府中伺候主子。这才说算是。”
“由此你便心生感激,以身相许?”
“秦王殿下所言何意?”
“本王见你与太子眉目传情,可是郎情妾意?”
问这干嘛?“此事为太子家事,秦王殿下问起,恕七羽不便作答。况且您是知书达理之人,定不会为难奴婢。”
“年纪不大,节气倒是不小。”说着便单手环住我的腰肢。
“请自重。”皇家子弟怎么一个德性,狂妄自大,傲娇自负。
“胆子不小,敢如此跟本王说话,信不信···”
我白眼相加,满是嘲讽地看着他,“信,当然信。您让我五更死,我就活不到天明。您此时往我脖子上一扭,再说狩猎误伤,谁敢追究您。”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手腕一用力,脖子便折了。
他竟不生气,还笑起来,不出声,眉眼间都是欢喜。
原来他也会这般发自肺腑地笑,没有阴谋,没有做戏,像只百灵鸟盘旋四周,清灵歌唱。
不过笑什么?“不知秦王殿下为何无故发笑?”
“信不信,”他看着我,略带狐狸般的狡黠,“本王明日便能纳你为妾。”
“殿下休要唬我了。我是太子的人,您又怎么会要去。”我岂会是俎上鱼肉,你当我是任人欺凌的弱女子么?
“你年纪当真如你身子这般瘦小么?本王看你倒是城府颇深,老谋深算。”
现世之中,本人已二十又八,又在此带了不满一年,这般算来,快是奔三的剩女了,不过,这些你当然不知,“殿下谬赞。”
“呵,”说是不说便赏我一记爆栗,“脸皮厚了些,不像个女子。”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再回头,却是建成跨马立于对面,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秦王驾马上前,“太子今日收获如何?”
“甚丰。为何我府中丫鬟却与秦王同乘一骑?”
瞧这架势,建成定是误会了。欲张口解释一二,腰中手臂一紧,解释不得了。
“她有些累了,我便想将她送回来。”
话虽不假,可断章取义,岂不是误导建成。
“秦王倒是体贴入微,对我这丫鬟如此照顾,感激不尽。”建成本是笑意盈盈,再看向我时,却是怒目圆睁,“还不快下马来,如此不识大体,要你何用!”
“是。”正欲翻身下马,却被秦王揽住动弹不得。“求秦王放我下去。”
“好,”他柔声答道,随即便轻轻提起,轻轻放下,此呵护之态,分明是做给建成看的。
难不成他想离间我们不成?不过也无甚关系,我与建成本不是主仆,又互无所求,有何可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