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栉风瞥见先前还一脸开心的小丫头,此会却嘟起了嘴,对于夏候倧如此不解情事倒是有几分纳罕。他暗地里朝少女抛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夏候倧压抑地笑道:“我明日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两位了。”
临走前,少女回过头来向他扮了个鬼脸,然后牵着夏候倧的手一蹦一跳地走了。
待两人走远,商栉风唤出暗卫,“易筠,你调动夷陵的眼线,打听一下那几名金国人的来意。”
“公子,平南王世子不是着人去打听了吗?”易筠边走边道。
商栉风看看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灯笼,叹息一声,“若我算得没错,大虞将会有一场劫难了。太子之争,国库空虚,恶役遍及,民不聊生,这些隐患正是出击大虞的好时机。唇亡齿寒,若大虞败势了,珠暖岛也将会变为草寇之地。”
“你刚刚看到那队人马了吗?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金国百姓,而是金国铁骑中的一小支。”
易筠也不敢轻心,只是疑惑公子过于杞人忧天,“公子,大虞几百年来国泰民安,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击垮的。”
“富贵安逸更容易移人心志,你看这一片盛世繁锦,孰不知金砖银砖堆砌出来的江山是最不稳固的。”
“大虞有百万兵马,还有二十万水军……”再不然,还有他们商家的势力可作抵挡,就算不能助势一二,至少也能自我保全,易筠有些不解。
商栉风看出他的想法,难得肃然地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两人一时都静默下来,怀着沉重的心事各自离去。
翌日是七夕节,一入夜,整个夷陵城里灯火通明,各式庙会,擂台,灯谜,舞狮,一片热闹繁华,尤以玉河一带为更甚,只只精致的画舫在湖上游兴,两岸的人群观灯会,猜灯谜,放花灯,将连月来笼罩在夷陵上方的悲凉阴郁冲淡了许多。
上官晏一天都没见到人影,驿馆里的小婢女都撺掇着上街看热闹去了,只留一两个老实的在屋里看守着。
听着一阵阵人群的喧闹声从驿馆前远远经过,绿蕊不禁往窗外探了探身子,几番欲言又止。
真淳见她的样子,柔声笑道:“绿蕊,你同她们一道出去玩吧。”也许是因为在府外的缘故,绿蕊的性子比在相国府时活泼了许多。
绿蕊脸上闪过欣喜,随即又黯然下来,“淳夫人不去,奴婢也不去。”主子不去,焉有她独去的理?
真淳微笑道:“我素来不喜热闹,难得有机会来江南一趟,你也跟着我闷在屋里不成?”
见她脸上那极欲前去却坚持留下来陪自己的样子,真淳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从铜镜里望着绿蕊,轻声道:“你帮我梳个男子的发式,再去寻身男子的衣裳来。”
“是,淳夫人!”
绿蕊心下一喜,雀跃地叠步走近来,一双巧手不一会儿就将真淳一头青丝用玉带高高挽成一个发鬓,又寻了套上官晏不常穿的寻常便服出来帮真淳穿上,一切都打理妥当后,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看着镜子里飘逸清雅的真淳,由衷赞道:“夫人扮成男子也这般好看!”
真淳抿唇一笑,扯了扯身上上官晏的衣袍,起身道:“走吧!”
两人从驿馆的后门悄悄蹿出来,拐了两条青石胡同便上了正街,街上人流如潮,各式小玩赏和吃食摆满了整条街道,摊前大多是好奇的年轻女子与孩童。
绿蕊从未出过相国府,看着眼前这一切顿觉新鲜不已,脸上的笑容止不住,一时忘了平时谨守的规矩,拉着真淳这边看看那边摸摸,没多久便到了玉河边,两人看起来倒真像俊雅公子带着小丫环出来闲逛的样子。
此时,河道上挤满了观看灯会的人群,两人被人群挤到一处灯谜前,不高的树上挂满了写满灯谜的灯笼,不少人在猜测着灯笼上的谜底。
“淳……公子,你瞧这个谜底是什么?”绿蕊踮脚取下一只粉色的灯笼,开心地拿到真淳面前。
她的姐姐是大虞有名的才女,绿蕊想真淳的才情定然也是不俗的,所以便直接取了灯谜下来,引得旁边的人不禁纷纷对她们俩侧目。
一名看起来文弱的书生在旁好心提醒道:“姑娘,这灯谜取了下来便要将谜底揭出来,若揭不出来,可是要受到摊主惩罚的。”
绿蕊一愣,难怪旁边的人都只是看,只有少数人才去取灯笼,当下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手中的灯笼。
真淳袖下一只手伸了出来,雪白的纤指抬起灯笼的底端,让侧面贴着灯谜的字条平展在自己面前,她想了会,柔笑道:“这个不难。”
她附在绿蕊耳旁低语了几句,绿蕊便带着笑意走向摊主。
文弱书生看了看静逸出尘的真淳,“这道灯谜是最难的,难得公子文采斐然能猜出来。”
真淳朝他笑了笑,“只是前几日恰巧看了这样一个典故,不敢当公子的称赞。”
书生见她不但貌众才佳且谦和有度,好感顿生,当即走到一旁取下了一只灯笼又走了过来,书生气地脸上透出一股诚挚,“小生方才在猜这道灯谜,一直不敢确定谜底,公子肯否赐教一二?”
真淳展颜一看,见灯上写着“老树掩村枝半枯”,当即笑答道:“又起相思二十载。”
书生揣摸了一会,抚掌笑道:“多谢公子赐教。”说完,他便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扶了扶头上的帽冠,乐颠颠地朝摊主去了。
这书生倒是有意思,他明明知道所有的谜底却偏偏不揭,还向她来请教,真淳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那个看起来瘦弱却不同寻常的书生。
她又看了几个灯谜,却并不取下来,等绿蕊手中抱着一个长木盒走过来时,那书生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他扬了扬手中嵌着明珠的匕首,高兴道:“小生今日也得了奖品,多谢公子。”
真淳含笑摇头,望向喜不自胜的绿蕊,“你得了什么?”
绿蕊紧抱住手中的长木盒,明朗笑道:“淳夫……”话一说口,她便连忙打住,改口道:“公子,咱们得了一管玉萧。”
书生见两人要走,连忙跟上来,傻兮兮地笑道:“小生姓宁名逸臣,公子,不知如何称呼你?小生可以跟你们一起游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