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蔚进是刘崇的亲兵牙将出身，作战勇猛，忠心耿耿。刘崇自立以后，把他封为侍卫都指挥使。功成名就后，蔚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急于表现，本来他就不是胸怀大志的人。年前刘崇在繁峙设立宝兴军，便把蔚进派来做马军都指挥使。
离开了繁华的太原，蔚进心里是百般的不愿意，但是无没有办法。自他来了以后，尸位素餐，每日只是与手下众将饮酒作乐，军营里的事务也很少过问了。
早已入夜多时，蔚进的大堂里还是灯火通明，他和他麾下的将官们正在推杯换盏，好不尽兴。就在这时，蔚进的一个亲兵突然跑进来报告：“将军，大事不好，我们的斥候刚刚传来消息。杨继业的一千马军出了雁门关，绕过代州城，刚刚穿过我们的辖境，向东南方向奔去了。”
“什么？”
蔚进听闻一惊，拍案而起，面前几案上的美酒佳肴撒了一地。
“杨继业疯了吗？派人再探，雁门关里的细作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个亲兵转身退下，旁边一个将官站起来对蔚进说道：“将军，是不是杨继业有什么阴谋？区区一千马军能成什么事？”
还不待蔚进回话，这时又有一个亲兵进来报告：“将军，雁门关的细作传来消息，今晚戌时，杨继业召集其麾下全部马军，出关向南而去，目的不明。”
蔚进急忙问道：“只有一千马军？还有没有别的人马调动？”
“只有一千马军！杨继业剩余的步军也有调动的迹象，不过并未出关。”
蔚进略微沉吟一下，命令道：“给我备马，召集全军士卒，跟我出营追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对了，再派人通知代州的刘大人，一定要把杨继业看紧了。”
蔚进很明白刘崇派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一听说杨继业有所异动，当下也不敢含糊，尽起士卒亲自带队，一定要追上去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宝兴军说是有三千马军，除去吃的空饷，真正能上马作战的也就一半人。而且就战斗力来说，杨继业治下的马军要远远高于他的宝兴军。所以蔚进如果不带上全部人马，还真没有信心能把杨继业的马军挡住。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天际已经开始透出一丝光亮。雁门关以北的山林中，杨继业、折御勋、古寿都是混身甲胄，手持兵器，静静地遥望着北边大路的尽头。
折御勋死磨硬泡下，争取到了这次上战场的机会，正一脸兴奋的站在杨继业的身后。只听他笑着说道：“真想知道，蔚进追上咱们的马军，却发现是姐姐带队去五台山拜佛还愿时，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古寿担心道：“杨大哥，夫人这次带队不会有事吧？”
“古大哥，你放心好了，姐姐的功夫不比姐夫差，她可是深得我爹的真传呢”折御勋满不在乎的说道。
杨继业也点头道：“御勋说的不错，古兄弟大可放心，赛花可不是寻常女子，弓马娴熟，定会没事的。”
古寿稍稍松了口气，又复望向北方，喃喃道：“现在就等契丹人来了！”
“应州的耶律博形我不敢说，不过河阴的萧翰甘应该不会错过这次机会。萧翰甘这人好勇斗狠，最好面子，以前又曾多次被我打败。只要他知道关内没有马军，再加上我已经通过他们在关内的细作放出消息，今早出关来接应一支回鹘商队，他怎么会不来？”
古寿又问道：“不知道这些契丹人战力如何？约有多少人？”
“契丹全国的兵力大致可分为宫帐军、部族军、京州军三等。宫帐军又叫皮室军，是契丹的正军，其中又以御帐亲军和宫卫骑军最为精锐。御帐亲军随契丹皇帝征战四方，宫卫骑军只驻守五京，负责拱卫皇宫。朔州的军队就是皮室军。
契丹人每征服一片土地，会将稍小一些的州县分封给皇亲贵族，由那些贵族设立头下军州。头下军州的军队就是部族军，是那些贵族的私军。这些贵族的私军多则几千骑，少则几百骑。经常到我中原境内抢掠的契丹骑兵，就是出自这些部族军。
而那些所谓京州军，就是被契丹人征服的土地上的原住民组成的军队。有我中原汉人、回鹘人、沙陀人、渤海人、女直人，战力低下，只能用来守城。这次来的应该是萧翰甘的私军，顶多千余骑。若说战力，部族军应该不次于皮室军，但是在我看来，部族军没有皮室军那样严明的军纪和顽强的战斗意志，所以败之不难。”
古寿连忙施礼道：“小弟受教了！”
杨继业接着道：“一会儿我先以伪装成商队的步军诱敌至拒马阵，待敌军冲击时，你的马军以奇兵冲击敌军侧翼。务必要截断敌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这一战打败他们很容易，不过咱们的计划是不能放跑一个，他们全都是契丹骑兵，能不能全歼就要看你的马军了。”
“以正合，以奇胜，杨大哥的安排天衣无缝。我这边的将士们都憋着劲等着这一战呢，一定不叫你失望！”
萧翰甘是契丹北院前宰相萧敌鲁之子，秃里太尉萧思温的堂弟。他武艺出众，争强好胜，当年随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南下中原，每战必为先锋，深得耶律德光宠爱。
后来耶律德光死后，他回到契丹，依然仗着军功妄自尊大，为朝中大臣所不喜。因为他向来瞧不起汉人，与当时的南京留守韩匡嗣不合，一次酒后竟要拿刀斩杀韩匡嗣，被契丹皇帝关入大牢。后来经萧思温斡旋，契丹皇帝才把他放了出来，发配到这小小的河阴县了事。
萧翰甘来到河阴之后，非但不收敛，反而愈加暴戾，河阴的汉人百姓苦不堪言。他还经常带自己的私军南下寇边，抢掠河东的百姓。自从杨继业来到雁门关之后，前后多次将其杀败。他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可是杨继业犹如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一般横亘在他面前，让他无可奈何。
这天深夜，萧翰甘还在折磨着两个刚刚抢回来的汉人少女，忽听得门外有亲兵向他报告雁门关传来的消息。当听说杨继业要在凌晨出关接应一支南来的商队，而他的马军却不在关内时，萧翰甘哈哈大笑。不大一会儿，亲兵就见萧翰甘衣冠不整的冲出房门，手里还提着一把滴血的钢刀。亲兵装着胆子朝内里瞧去，两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已经横尸房内，鲜血流了一地。
策马狂奔了一个多时辰的萧翰甘已经感觉到稍稍有些吃力了。几年安逸的生活和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让他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不过以想到这次能杀杨继业个措手不及，萧翰甘就是一阵兴奋，比晚上折磨死两个少女还要兴奋。契丹人嗜杀的天性透过他那双三角眼表露无遗，仿佛是盯上猎物的恶狼。
只要杨继业没有马军，他就不怕会被缠住，最不济也可对杨继业的步军冲杀一阵，然后再扬长而去。
这时，几名斥候由北边疾行而来，一只响箭朝林子的方向射来。杨继业神色一松，笑着道：“契丹人来了，现在是卯时，来的应该是萧翰甘。”
古寿也翻身上马，朝杨继业一拱手道：“那小弟也去准备了。”
杨继业点点头，朝身后的士卒们高喊道：“契丹人来了，大家结阵以待。派人通知咱们的‘商队’，他们该出现了。”
